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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乱想，哪那么快被消化？你以为你肠子直的跟木棒一下啊？上面吃了下面就掉下去。”
“恶不恶心恶不恶心恶心不恶心！”尽管没有力气同他争论，但他还是抓狂地叫道，“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并且是在吃饭的时候？”
“恶心吗？还不是以前跟你学的。”石景枫面无表情喝着水，他的那份早已吃完，此时正在盘腿坐着养精蓄锐。
柳也微微愣神，他想到以前刚认识的时候，柳也很喜欢开些没什么分寸的玩笑，都是些粗俗的内容，那时候石景枫就抱怨过，没成想有一天自己有一天会这样被石景枫噎着。
“好吧，你赢了。”柳也缓慢地进食，换了个方向坐着，整个人佝偻成c字型，看着颇显老态。
石景枫的目光游移在他的肩背上，腰部已经有细小的骨块凸起，t恤落在上面，周围一片细密的皱褶，仿佛老人额头的法令纹。
这一小块骨头仿佛凸在石景枫的心里，那里原本平坦光滑的一片地板忽的冒出这样小小的一块石头，扰得他有些心烦意乱。
不是第一次体会这样的感觉了，石景枫心想，早在以前，很多年以前他的心里就有一块这样小小的凸起，在那里突兀地停留着，白天和朋友们笑着闹着没有察觉，晚上夜深人静，黑洞洞的粘稠的墨糊住了空气，堵住他的鼻翼与胸腔，在黑暗里，那块突兀的石头更加醒目，而且尖锐，仿佛要把夜空刺破一般挺立着。
石景枫明白那是他对于柳也的感情，但他一直隐藏地很好，这让柳也一直以为是他先喜欢上石景枫的，但其实不是。
其实不是，石景枫很想在这样一片空无一人的原野扯过柳也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有多喜欢他，他在他心里有多重要，绝不是一块突兀的石子可以比拟的。但他不能，或许是因为两人早已结束，或许是他不知如何开口，或许，两人之间就是欠缺点让他不顾一切的什么东西。
石景枫仍然缓慢地喝着水，心里乱糟糟，那些情感一个不小心自己喷发出来，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得他心脏疼。另一只手小心地捂上心口，似是要将那些线团般的情感与突兀的细小石子揉平，或是重新揉塞进心脏。
两人吃好了食物，石景枫抬手看了看表，下午六点，他决定再走一个钟头。于是整装待发，继续前进，此刻太阳缓缓西沉，挂在西边的天空帷幕，投射出略带寒意的光。
斜阳将他俩的影子拖斜在地，蒙在一旁挺立的草丛上。柳也拖着两只脚，模仿电影里丧尸行走的样子，缓缓前行，嘴里还发出拖长了音调的嘶哑的怪叫。
石景枫觉得自己是喜当爹的父亲，在带一个小孩儿旅行。
真是奇妙的体验，石景枫心想，不知道柳也的父母是不是也是这种感受。他停顿了一下，想到柳也的父母，不再多想了。
“咱俩到底能不能出去啊……”柳也叫了一路，嗓子疼得起火一般。
“总会的。”石景枫面庞依旧坚毅，他想他至少得表现出来信心，否则这小祖宗指不定怎么闹腾。
“你知道原野外边有什么吗？”
“有什么？”石景枫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柳也笑了笑，一副惨兮兮的样子：“王家卫电影看过没？山的那头，还是山，原野尽头，又是一片原野。”
石景枫不知如何接话，他鲜少有这样无力回答的情况，大都都是因为柳也，他有时候讲的话总能让他无语凝噎，但这次显然不是属于无语凝噎的情况。
石景枫仔细想了想，才开口：“可我们总得走下去，不然还能做什么？”
“还能……”柳也忽然收声，还能做什么呢？还能躺在酒店的床上等着吃完了食物饿死？或是就在原野里，眼巴巴看着对方，在一片油油的绿色中央死去，这些野草见证他们由生到死的过程，在变为尸体后将他们掩埋，又是一年春去秋来，他们死去的泥土地上长出新生的野草，说不定还能开一朵白色的小花。
柳也说不下去了，他本就是习惯性的出言抱怨，不代表就能够接受这样糟糕的结局，但他突然又烦闷起来，那种被逼问的不爽。
他小声嘀咕着什么，石景枫走在前面听不大清，回过头看见他对着自己翻着白眼，嘴里念念有词，神色不屑，估计不是什么好话。石景枫又无奈了，来不及想自己和他在一起一天得无奈多少次，就见柳也狠狠竖了个中指，两只眼睛还努力做出斗鸡眼的形状，似是嘲讽。
“喂喂，要不要这么小气啊！”
“你哪只眼看到我小气了？你说出来啊。”柳也不屑一顾，哼哼着出声，叉着腰快步向前，和石景枫擦肩而过，走到他前头去，留下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仿佛一只脚掌宽厚的鸭子，身形歪斜地朝前走着。
太阳已经沉下去小半个，残阳如血，更别提在这样清醒的浩大平原上。
半轮巨大的血色太阳遥遥垂挂天际，厚重的云层被阳光射穿，朝着远处平推过去，一时间天空、草地、云层都渲染上层层叠叠的金色光辉，离太阳近的则是橘红色，两人都停下来欣赏这样华丽的景色，流光从两人脸上拂过，由上至下，最后太阳带着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地平线下。
夜幕还没有盖上来，此刻正是莹莹的蓝，仿佛什么水润的玉石一般笼在头顶。
不论是白日里，还是太阳落下，在这片荒野都能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被巨大天地衬托出的渺小。
柳也转过头，轻声说道：“我们休息吧？走了一天了。”
石景枫点点头，说：“把四周的草拔干净，聚在一起点燃，不然要是吹风一定很冷，而且不知道这里晚上会不会有野兽。”他的声音也放的很轻，仿佛在害怕将水一般的夜空划破似的小心翼翼。
“不能吧？”柳也明显不相信，但还是弯下腰开始扯着野草。
“不一定，我们对这里不熟悉，说不定有白天休息晚上捕猎的野兽，生起火他们就不会靠近了。”
柳也点着头，飞快地拔草，很快就将长长一片地拔了个光秃秃，露出下面褐色的泥土。
“哈哈哈哈跟被拔了毛的鸡似的。”柳也笑得肆无忌惮，很快便捂着肚子一边大笑一边咳了起来。
“别当成玩笑啊，”石景枫撇撇嘴，又开口说，“拔成一圈圆形，你拔根长条干什么？”
石景枫对天发誓他说这句话的什么什么也没有多想，更没有什么暗示性的语句，但柳也却误会了似的咬牙切齿大喊一声流氓。
很快两人拔出一片半径三米的空地，把收集的草丛聚在一起，然后石景枫掏出打火机。
“诶等等，”柳也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古怪，“这是刚拔下来的草？”
“是啊？不还有一半是你拔的么。”石景枫的脸色也很古怪，他以为柳也在这一瞬间失忆了。
“那点的燃个毛啊！”柳也抓狂地大叫，简直想捶地三尺。
“可以的，”石景枫很镇静，掏出一些易燃物品点燃，“只要长时间去点就能点燃，本来应该在落日前就点燃篝火的，但我没想到太阳落下得如此之快，等彻底凉下来就不容易点燃了，不知这里维度如何。”
柳也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不知说些什么，于是坐在一旁，看着石景枫将野草垒在一起，烧了东西去点它。
点点的星火倒映在天幕之下，晃晃悠悠打着颤，所幸只有很小的风，不会把野草吹跑。刚拔的野草里有水分，相当不容易点燃，火星烧不了一会儿就灭了，于是石景枫再生一把。
柳也就这样安然地看着石景枫，石景枫则安然地点着篝火，摆弄着那一堆野草，他们之间忽然达成一种微妙的和谐，再没有先前没话找话或者无话可说的尴尬，就这样就很舒适。
要是能够一直下去就好了，柳也忽地这么想，他想篝火一直升不起也没有关系，反正石景枫会不停地想办法去点，那些星火映在他坚毅的面孔上，将他的轮廓辉映地柔和一点，他们的关系也会面庞的轮廓线条，在星火颤微慢慢融化。
石景枫终于将那一堆野草点燃了，慢慢地燃烧起来，偶尔有一点草叶打着卷，飘向星空。石景枫侧过头去看一旁的柳也，他已经躺下了，底下垫着白色的浴巾，身上盖着一床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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