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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泓拿出藏于靴子里的匕首,尝试着把帷幔割开一道口子,查看周围的情况。当她看到四周护卫森严,便知道,想要逃出去,估计不大可能了。
时间流逝,有人来给她送了餐饭。让叶清泓诧异的是,这送餐的人不是起先相遇的季子淳,竟是之前被绑架,尝试要救自己离开的沙陀族女子,沙曼。
看到沙曼,叶清泓神情有些激动,连忙问道:“沙曼姑娘,你不是去了沈沛姑姑所在的族群么?怎么在这里?”
其实,看到沙曼的这一刻,叶清泓心底就凉了半截。连跟沈沛有点关系的人都被带到了王庭,那沈沛此刻,多半也被带过来,要进行冥婚仪式了。
“叶姑娘”沙曼有些不解的道:“季子淳起先有意救你,你怎么就直接拒绝了呢?你这是把自己往绝路上赶啊!”
叶清泓没有就这个话题回应,继续追问:“沈沛也被抓了么?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么?”
片刻后,沙曼把太子商队跟虎妞发生冲突的事情娓娓道来,并告诉叶清泓,阿不思·丹王子刚把沈沛带回王庭,看沈沛的气色,情况很不妙。
得到答案,叶清泓满心担忧、彷徨,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看到一脸无措、迷惘的叶清泓,沙曼开解道:“朵朵现在倒是跟那些唐女子一块,暂时不会有太大危险,只是沈沛刚被带回,冥婚的时日估计很快就要定下,到时,要死的人估计不会少。”
叶清泓知道眼下情况,着急也没用,她根本做不了什么,这反倒让她强行镇定下来。问道:“沙曼,你从小生活在这北方,对这边的民俗也熟悉,眼下有解决的办法么?”
沙曼凝眉思忖片刻,摇头道:“这就是一个死局,没法善了,但是,可以尝试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对”沙曼点头道:“阿不思·虎,也就是你们口中的虎妞是温宿部族的公主,天生神力,被奉为圣女,她死了,这冥婚势在必行,很难更改。但是,如果在这时候,阿不思·丹王子纳妾,以他跟大祭司的关系,估计能够将冥婚的日子推后一些时日。”
看着沙曼欲言又止的神情,叶清泓已然明白沙曼话里的意思,这是要她去讨好阿不思·丹,从而争取一线生机。
想了好一会,叶清泓有了决定,目光坚决,看着沙曼道:“能够尽快让我见到王子么?”
“你真决定以身饲虎?”沙曼低声道:“阿不思·丹王子生性好色,不比依循三王子好多少,真要这样做么?”
“还能有更好的选择么?”叶清泓拉住沙曼的手,轻声道:“沙曼,你熟悉这里,你帮我安排。”
“好,我尽量帮你”沙曼道:“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沈沛吗?”
叶清泓连忙摇头,说道:“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这不知道结果的事,我不想让他再为我担心”
沙曼点头,默然离开。两人都知道,接下来等待叶清泓和沈沛的,将会是怎样难以预料的噩梦。
······
“你为了他,连自己的性命和清白都不要了么?”
沙曼刚离开,季子淳就出现在毡房内,面色阴郁,直视叶清泓。
见到季子淳凝望着自己,眼眸中还留存着丝丝温情。叶清泓低了头,轻声道:“他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如果没有我,他也不会沦落至此,我不能为了自己活命,否认他的付出,抛弃这段记忆。”
叶清泓的话让季子淳心头有种莫名的失落,他第一次这样清晰的意识到,他在叶清泓心里的位置,正在被取代消弭。
“你不记得手上伤疤是怎么来的么?”季子淳有些不甘的道:“是沈沛把你推在地上,导致你受伤,也是他的原因,导致了当年茶庄的事,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在弥补罪过,是他应做的,你根本不用感激他,更不该为此而放弃活命的希望。”
季子淳在不知不觉间提高了音量,甚至有些激动的拉住叶清泓,“清泓,叶伯父自戕,叶家遭难,这一切的导火索都在他沈沛身上,他就是一个不择不扣的灾星,跟我走,不要在接近他了好不好。”
叶清泓退后两步,挣脱季子淳的手,有些局促的望向他。
季子淳愣了几个呼吸,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顿了顿,才正色道:“我现在代表公主的第一批商团,出使这西域诸国,温宿国王要复仇太子,出兵边境,给到朝堂压力,很需要跟公主联合,只要你还承认我们的婚约,我想国王是会不追究你的。”
“如果我承认,那你有办法救沈沛么?”叶清泓问。
季子淳陷入沉默,救叶清泓已经有些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再救沈沛,显然不可能。
见季子淳沉默不说话,叶清泓正色道:“不论付出什么,我会想办法拖延冥婚时间,尽力救他”顿了顿,又道:“沙曼说沈沛看上去受了伤,你能寻找机会,看看他么?”
“我现在替公主办事,你要我去帮一个敌人?”季子淳心有不忿的回应。
叶清泓低头,觉得托季子淳照顾沈沛这件事,是有些强人所难。如果是以前的‘鸿安哥’,他会义无反顾的去做,但现在,不管是季子淳,还是她本人,都早已不再是过去那个年轻人。
上次她被绑架,季子淳也大致知道那些匪徒背后的势力就是公主,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公主这个阵营,不管他的目的是出使,还是来找她,这都跟以前那个凡事讲究原则,重情重义,温润如玉的‘鸿安哥’背离了。
而叶清泓自己,也是清楚的发现,在那晚季子淳将她推离后,她的心已经在不知不觉投向了沈沛,甚至论及男女之情,或许早在幼时跟沈沛的那次遭遇,就已经在心底埋下了种子。
叶清泓长出了一口气,认真的望着季子淳,问道:“鸿安哥,你该知道,茶商大会还没有开始之前,公主和太子两党,争夺就已经开始。你告诉我,这次虎妞遭遇意外,真的是太子的人所为么?还是另有其人。”
“裘高平带人围了巫医谷,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你不用为了救沈沛,就假想出一些莫须有的答案。铁证如山,沈沛必死无疑。”季子淳郑重开口:“现在,不止是太子一方的商队,乃至茶商大会后,选派出的代表大唐出使的所有商团,都受到了相应的影响,跟温宿交好的几个国族,把大唐商团全部软禁扣押了,其中,就有你大伯叶志清所带的商团。”
“大伯也过来了?”叶清泓有些诧异,她之前就隐约猜到,当时茶商大会被诬陷盗窃沈一茶行的方子,那些手稿本就是堂姐叶淑瑶保存的,她怀疑叶志清早早就站到了太子一方。
之后细细想来,叶氏茶行分崩离析,她大伯找到这样一个靠山,倒也算保存了部分力量,便对此事闭口不提。但是没想到,她大伯一直隐藏得好好的,怎么在这时局未定的情况下,突然就冒头了,这让叶清泓有些不理解。
季子淳没有叶清泓想得这么多,只继续道:“这边的消息一旦传回长安,边关告急,太子之位将岌岌可危。到那时,公主极可能就会成为第二个武后。”
叶清泓望向昂首屹立的季子淳,她仿佛看到一丝鸿鹄远志的火苗在他眼中孕育,她这才想起季子淳从小的志向,那就是入朝为官,重振季府,光耀门楣。
倒是叶氏茶行身陷囹圄,着实拖累了他。而现在,大势几乎完全倾向于公主一党,季子淳能够搭上公主,他实现抱负的可能性,也是大大增添了几层。
季子淳见叶清泓望着自己发愣的神情,他的心再次荡漾起一丝涟漪,目光也随之变得柔和,他走近叶清泓两步,正色道:“清泓,你知道么?伯父之所以自戕,就是因为当年在茶庄,就是沈沛跟他的侍女小田被追捕,伯父用了一招偷梁换柱的戏码,在茶庄放了一把大火,才救下了沈沛二人”
顿了顿,他的语气变得更加和缓,“你知道么,那天茶商大会后,姚提司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了我,也让我在你和姚安宁之间做出选择。为了保护你,保住明熙,我当时才不得不做了那样的选择。”
“鸿安哥”叶清泓淡声道:“我当时有问你要答案,不管我当时会作何选择,你都该告诉我的。”
“清泓”季子淳再次牵住叶清泓的手,激动的道:“这次公主势必会夺得大权,茶庄的事,会彻底成为过去,我们和好如初,好不好?”
叶清泓轻轻拿开季子淳的手,摇了摇头,说道:“鸿安哥,一切都太迟了,回不去了。”
季子淳立在原地,起先眸子中绽放的光芒,都被一种无形的失落占据。
“鸿安哥”叶清泓朝着季子淳行了一礼,再次开口:“谢谢你曾经为我做的,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你忘了我吧。”
季子淳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便道了别,离开了毡房。
望着季子淳离开,叶清泓神色却明显比他过来之前,放松了不少。
她仰起头,目光穿过没有棚顶的毡房,高天上,星河璀璨。她长长出了一口气,眸中露出几许坚定的神色,轻轻低喃:“生命中,有过父亲和母亲的守护,有过两个男子这般爱过自己,现在哪怕堕入无间炼狱,也没什么好怕的吧。不管付出什么,我一定要救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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