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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跪在她面前述说冤屈之人足足有半数之多，数目之大匪夷所思
子脚下尚有如此荒唐命案，更遑论地方。
司明月眉头紧蹙，想了想还是叫来了最开始跪下的那名女囚问了问情况。
被叫到的女囚原本已经无神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慌乱上前颤抖地露出了自己的双手。
这是一双还算修长的手,然而十指关节处却泛着红,甚至呈现出了不自然的扭曲,指尖上还残留着乌黑的血迹。
显然是遭受了严刑拷打。
女囚说自己叫惠娘，原本是临安城外的织户女。得罪了人就被按上了莫须有的杀人罪名次次过堂审问，期间十指被废，她也因为受不了这般痛苦不得不认罪。
“大人，民女与那死者素未谋面,连人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又如何杀人？”
惠妮一边说一边默默流泪。
“若说惠姑娘冤,那我们姐妹就更加冤枉了！”
这时又有三人站了出来齐齐跪在了司明月面前。
“大人,我们姐妹本是江南道淮南府人,家里出了变故便只能来临安城谋生活。”
司明月的视线在她们身上过了一遍,发现她们并没有明显外伤，只是囚服衣角沾有血迹罢了。于是便问道：“既然是谋生活，又怎的来了这里？”
听她这么说,三姐妹中年纪最小的妹妹更是直接哭了出来，口中嘟囔这什么“骗子”,“仆役”，“替罪”等词汇。
见她说不明白，旁边的姐姐连忙解释道：“大人是这样的,我们姐妹三人初到临安城时遇见了一人,说是能帮我们介绍去官家做奴婢,一个月最少都有三两银子。可是我们等到了地方后才知道那人根本就是人贩子,想要将我们卖去北边给蛮子当奴隶！”
司明月微愣，随即冷声道：“然后呢？”
女囚缩了缩脑袋继续说道：“那里关着的除了民女姐妹外还有小孩。后..后来我们趁他们不注意就跑了出来，姐妹们惦记孩子，所以就带着妹妹去报官了。没想到那官老爷非说我们..上....上什么的，然后就把我们关起来了。”
“逆上。”司明月帮她补完了模糊之处，“俞朝却是有条例，民告官，所言非虚者免罪，否则男子挞四十，女子杖二十。民间又称为逆上。”
那女囚并没有听懂她这一套，只是听见告官两个字便惊呼道：“怎得去鸣冤还要挨打？！我们那的县太爷可没说过这一条！”
司明月听罢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并非报官之意，所谓民告官的意思便是说你们向衙门状告朝廷官员。”
女囚听后更是连连摆手：“民女怎么可能告官老爷！民女告的是那人贩子！”
司明月注意到了不对，于是追问道：“你且将当时之事细细说来。”
女囚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家两位姐妹，浑浊的目光闪了闪，终于从死水一般的记忆中翻出了当日之事。
那时她们姐妹三人好不容易从囚禁她们之处逃出来，流落街头数日后想起了县太爷的教诲凡是遇到不公正之事尽可来报官。于是便找人打听到了管这件事情的衙门，挑了个大早就去喊冤了。
“后来官老爷带着衙差大哥出去了，回来之后就说我们....什么告来着，然后就把我们关在这里了。”
“诬告。”
司明月扶额，继续帮她补全了这个词。
“对！对！就是诬告。”说到这里那女囚眼眶也跟着红了，“这官老爷咋地比我们县太爷还糊涂！”
司明月这一次没有回答，她重新捡起了一根杂草，一边想着一边将它折成了各种样子。
这段对话让她想起了年前带公主出宫时遇见的那伙人。
莫非二者之间有关联？
不仅如此，临安城能受理此事的只有京兆尹，但这人最是疾恶如仇，又怎么可能助纣为虐？
女囚们见她不说话了，纷纷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先前那位壮硕的女囚开口了。
“这里的人除了我外都是冤枉的。”她说道，“当官的，你要是真的能出去，就带她们走吧。”
司明月回神，看着她问道：“你又是犯了何事？”
这人道：“老娘我杀了夫家三口人。”
司明月见她眉目之中丝毫没有悔意，刚要皱眉就听见最开始开锁那个女囚说道：“大人，不是这样的。”
她顿了顿说道：“孟姐姐她的女儿被丈夫给...玷污了。事后婆家..”
“闭嘴！”
被叫孟姐姐的女子打断了她的话，一脸无畏道：“老娘我知道杀人犯法，反正那三个畜生不如的已经下了地狱，一换三老娘够本了。”
司明月久久没有说话。
孟浮荷见她不开口了，便是不耐烦道：“当官的，给个准话！”
“诸位先回去吧。”司明月淡淡开口，“三日后夜晚你们随我来便可。”
说完便阖上双目，不再言语。
一众人相互看了看，只能默默地离开了这间牢房。
只是这一次，她们眼中多了一丝光亮。
待周遭安静之后，司明月缓缓睁开眼睛，她折断了手中杂草，手指贴墙轻轻敲打起来。
没过多久，对面也传来了类似的声音。
得到回复的她垂下眸子，敛去了所有外露心思。
与此同时，皇城藏书阁内。
一人正在北侧书库翻找着什么，他神情慌张，好几次险些打翻干涸的烛台。没过多久，他躲闪的眼神之中发出了亮光，而后从书架之上拿出了一册书卷。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怀中，而后在北侧书库掌事推门的那一刹那从一侧微微打开的窗户之中撤离。
离开了藏书阁后，这人脚步不停，一路快步来到了子车门。
面对守卫皇城的禁军，他倒是没有了先前的慌张，神色平淡地给他们看了一眼自己的腰牌后就匆匆离开了皇城。
出去之后他并没有向任何一个坊市赶去，反而是快步朝着平西大军所在校场赶去。
“殿..殿下！”
他一进去就看见齐泽正在操练士兵，当即挥舞这手上的书册说道：“东西找到了！”
不远处的齐泽听见他的话，当即对身边人吩咐了两句，随后走过来问道：“可是惊动了其他人？”
“没有没有！”那人连连摇头，随后又苦了一张脸说道，“只是殿下以后能不能不要让卑职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了？卑职的娘要是知道非要举刀杀了卑职。”
“辛苦了。”齐泽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会让武绉请你喝酒。”
说完他便将人甩下，自己一个人快步进了大营。
确认四周无人后，他这才拿出手中书册。这是一本有些时日的书册，封面已经泛黄。
他翻开之后，上面赫然记载的是关于他们齐氏的记录。
这一册书本该在司明月的管事屋中，但后来被先帝抽了出来，并且以此为罪名将其下了大狱。在这之后新帝登基，又将这本册子送了回来。
齐泽认真地阅读着上面每一行字，似乎是想要将它们全部印在脑子中。
自从上一次与齐潦对话后，他回去想了许久，觉得事情核心还是一个孝字上。
俞朝自开国后便极其注重孝道和祖训，这一点哪怕是李氏和季氏也没有例外。
所以他才将注意力放到了齐氏的祖训之上。
只要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司明月便还有救！
三日后。
当齐潦看见齐泽之时，首先就被他眼眶下的乌青给吓到了。
“可是兵营出了问题？”
齐泽微微摇头，随后跪下说道：“皇兄，平西大军已经准备妥当了，明日即刻启程。”
“好！”齐潦大喜，“阿渠可真是解决了朕的燃眉之急。”
随后他又说道：“阿渠今日不如回去早些休息，明日朕亲自为你们践行。”
“谢皇兄。”
齐泽道谢后却没有站起来，反而是朝着齐潦拜了拜开口道，“临行前还有一事想求皇兄准许。”
“又是为司江心求情？”齐潦瞬间沉下了脸，“难道朕上次说的你没听懂么？”
“并非是想为其求情。”齐泽说道，“只是想请皇兄照顾一二。”
齐潦皱眉：“你想说什么？”
“她....”齐泽道，“实不相瞒，臣弟与江心早已情投意合，以玉相赠。”
“此事朕已然知晓，玉佩的主意还是朕给你出的。”
“当时臣弟并未说实情，其实当初祭祀之时，臣弟与江心双双跌落山崖，期间中了媚毒，所以臣弟不顾其意愿....”
“你...”齐潦突然将桌上的墨研摔了出去，“好你个齐泽！胆子肥了是不是！”
墨研落在了齐泽不远处，上面残留的墨汁飞了出来溅在了他的脸上。后者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年前臣弟去了江南，并且在那里与司江心珠胎暗结。”
“你！”齐潦气笑了，“前几天派人来藏书阁偷书的人是你吧？”
齐泽没有回答。
“好你个齐泽！当真以为有齐氏祖训压着朕就不敢杀了司江心么？”
说着他就去唤了内侍进来，要他去太医院找三名太医去天牢为司明月诊脉。
“齐泽，朕告诉你，今日之言若是有半句假话，平西回来后你就给朕滚去守灵！”
“是。”
齐泽整个人伏在地上不再说话。
派去严查的太医很快就匆匆回来，一进殿便看见了跪在地上的齐泽。见皇帝最疼爱的兄弟都跪下了，几人更加不敢耽搁，连忙将诊断结果说了出来。
“以诸位爱卿之意，这司江心果真有了身孕？”
齐潦说到这里时狠狠地瞪了一眼低着头的齐泽。
“回陛下，此乃老臣三人轮流诊脉后得出的结论。”
其中一位老臣说道，“那位姑娘的喜脉明显，骗不了人。”
齐潦沉默了。
三位太医本就是云里雾里，此时见皇帝不说话心中更是没了底，眼神交换之后还是选择了告退。
待三人离去后，齐潦总算是开口了：“当年我齐氏老祖宗痴情于一女子，迫于宗族压力分散，致使其子嗣流落在外数年，对齐氏怀恨在心，险些将齐氏覆灭。此事之后齐氏才有了母罪不及子的说法。”
“搬出了老祖宗来压朕，齐泽，你可真是找了一个好借口。”
“臣弟只是想让皇兄照顾一二。”齐泽说道，“只要子嗣无碍，皇兄便能无所顾忌了。”
“十月之后朕还能杀么？”齐潦又瞪了他一眼，“十月后子嗣落地，遵祖训是要上族谱的！难道你小子想让全天下都知道朕杀了自己的弟妹？”
“臣...”
“滚出去！”
齐氏齐泽在听见前半句时就知道有戏了，于是当即顺从地走了出去。
然而他还没有彻底离开清心殿，就看见一名内侍带着负责看守天牢的将领匆匆走来。
不知怎的，齐泽心跳突然快了几分，一瞬间不祥的预感涌上心来。
那将领来得着急，也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齐泽，见君后便立刻跪下汇报道：“陛下，天牢之中有囚犯纵火越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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