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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信息技术公司洗手间马桶里为什么会有针管?连针头都在……”林安用两个手指尖捏着透明证物袋,盯着里面水淋淋的针管。

    “哼,这还不简单吗?我怀疑有人吸毒……”叶风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闻之,林安的心“咯噔”一下,许多不美好的记忆一齐涌了上来。

    “咦?你怎么啦,脸色突然这么难看……”叶风弯下腰贴近了她的脸。

    “叶队,早啊!”突然,一个洪亮有力的男声自门外传来。

    一个男人推门而入,他身材高大,留着背头,双目炯炯有神,两颊和下巴布满青色胡茬,一派硬汉气质。

    “呦,纪队,您可来啦!”叶风立刻握住了纪松阳的手。

    “您说的注射器在哪里?”纪松阳道。

    “这就是,您看看。”叶风将注射器交给了他。

    “看起来确实像注射毒品所用的,看样子还有点残留物,还需要带回去检测一下。”纪松阳收起了证物袋,面色严峻道,“如果确实是毒品,那么还得劳烦叶队带我们去那家公司查一查了。您今年才来嵩昭市,可能不知道,10年前这边发生过震惊全省的制毒贩毒大案,枪毙了大毒枭聂康,可惜他的几个门徒不知所踪,当时可牺牲了不少缉毒警呢!最近,我们在娱乐场所的线人报告称毒品流通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也抓了几个吸毒者,发现市面上出现了一款新型冰毒,但始终抓不到上线制毒团伙。我们高度怀疑这个新团伙就是聂康曾经的门徒。为此黄局下令彻查,提前掐灭火花!”

    叶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自信道:“没问题,有我们刑侦队和你们禁毒大队联手,绝对不放过一丁点线索!”

    刚送走纪松阳,门口便传来一阵骚动。

    “我儿子已经死得那么惨了,你们还不让他和我们回家,还要动刀子,不能给我们留个全尸啊……”一对中年夫妇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还有个老太太抱着辛梓辰的胳膊不让他进工作室。

    “这……怎么回事?”叶风道。

    “叶队,王野的亲属赶来了,不让做尸检,要尽快带回老家。”法医助理一脸无奈。

    “大家别急啊,这不也是为了给王野一个公道吗?”叶风冲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喊道。

    那帮亲属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喊话,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法医助理贴在叶风耳边低声道:“他们着急是因为金诚信技让他们一天内平息此事,不给公司造成不良社会影响,这样就私下赔偿巨款。本来我们也不想为难他们,确定了自杀死亡是可以放人的,但是梓辰哥今早在王野大腿内侧看到了许多针孔,怕是被注射过什么……”

    “果然……”叶风三步并两步跑到辛梓辰身边,拽起他的手臂甩开家属,强行拖进工作间,然后一脚踹上大门,直接反锁起来。

    “谢谢……”辛梓辰脱掉了满是污渍的外套,再一回头只见叶风正立在离他五厘米外的地方,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你,你要干嘛……”辛梓辰不自觉向后退去,后背紧紧贴着墙壁,感到一丝怪异的气氛在蔓延。

    “梓辰,一定顶住压力啊!先别放人,尸检重点查查王野是否涉毒!”叶风道。

    “……知道了。”辛梓辰没好气地推开了他。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叶风终于从家属的包围中脱离了警局。车子从后院开出的时候,他在后视镜里看到了林安的身影,刚想停车带上她,脑子里却蹦出了另一个念头,于是径自离开了。

    “你怎么来了?”李雪刚一打开门诊室的门便皱紧了眉。

    “我怎么不能来了……”叶风狡黠一笑,扒开门缝硬挤了进去,“首先,你们医院和我们队有课题合作的;其次,咱俩在人生大事上还有战略合作呢,对不?李大小姐……”

    “我帮得上什么啊?心理学不是被你们鄙视的学科么,哪次你们完全按我说的做了?”李雪接连质问道。

    “这回,真有重要的事问你。”叶风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递给李雪。

    “盐酸文拉法辛缓释胶囊,治抑郁症、焦虑症的,怎么了?”李雪一脸不屑。

    “从一个案子的嫌疑人抽屉里找到的。这是处方药,只能在医院开,而咱们市只有安定医院和人民医院有精神科,安定医院我去查了,那人没来看过病,那就一定是在你们医院看的了。我想让你查查他有没有病历记录,我想看一下。”叶风道。

    “什么名字?”李雪不耐烦道。

    “王野,男,27岁。”叶风道。

    李雪在电脑上一阵搜索,道:“他的确来过,不过不是找我看的病,找的是我们副主任,我这边机子上没有具体记录。”

    李雪又看了眼药瓶,随口道:“你这瓶药已经过期半年了啊,估计都没用了,那个王野还留着不知做什么……”

    “过期了?那他最后一次来看病是什么时候?”叶风皱紧了眉。

    “上周三。”李雪盯着检索系统,也察觉到了蹊跷,“那家伙上周刚来过,为什么还要吃着过期药,没给开新药吗?”

    “我想见见负责医治王野的副主任。”叶风翘着二郎腿坐在李雪对面工位的皮椅子上。

    “您找我吗?”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叶风立刻坐正了身子,转过头,只见背后的小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了出来。她大约35、6岁的样子,头发整齐挽在耳后,化着淡妆,五官端庄大气,气质典雅温柔,宛如大家闺秀。

    “秦主任……”李雪起身点头笑了笑,推搡了一把叶风,“诶,你占着人家工位了!这位就是我们科副主任,秦诗月,秦主任。”

    “不,不好意思。”叶风刚要起来,却见秦诗月搬来一把木椅子坐在他身旁。

    “您坐吧,不用客气。我刚在换衣间听到你们的对话了。”秦诗月在电脑病历系统里输入了自己的工号和密码,“难得能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事。雪儿,给警察同志倒杯茶,用我柜子里绿盒最好的茶叶。”

    李雪瞥了一眼叶风,不情愿地抱着纸杯去了开水间。

    叶风盯着认真检索的秦诗月,对她印象很好,在如今病患甚多的医院里难得遇到这么耐心温柔的大夫了,更何况还是个气质超群的大美女。

    “王野来我这里看病有一年了,诊断结果是中度抑郁和重度焦虑症。他是个苦孩子,学习很努力,毕业后,为了尽快回报父母选择了一家高薪但工作强度大的创业公司。他的老板要求很严格,每晚都会加班到深夜,周末也不能完整休息,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时间。这一切打破了他的生物钟,成为他患病的导火索。一年前我给他开了抗抑郁的药物,吃了之后他有所好转。最近半年,他再来看病的时候我给他开了药,但他并没有付款和取走,所以病情有恶化的可能性。”秦诗月道。

    “不吃药为什么还要来您这里?”叶风大惑不解。

    “为了倾诉吧。我也是名心理咨询师,愿意倾听病人的苦恼。我私下会在许多社区做义诊,帮助更多的人摆脱痛苦。您可能不理解,心里的痛苦其实比身体痛苦更折磨人,因为心理问题会折射到人身体上,造成不明原因的疼痛衰弱与疑难杂症。”秦诗月道。

    “义诊?现在社会可真没多少您这样的好人了!”叶风赞叹着,目光转向了电子病历,“那最近半年王野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放弃治疗了?”

    “他想离职,但是他的老板不允许,要求他完成所负责的一个大项目开发和维护后才能放人。但那时候因为长期抑郁的缘故,他身体虚弱得已经不能支撑高强度工作。所以……”秦诗月低下头抿了口茶,“警察先生,我先声明这只是转述病人的说法,并未得到我的验证,因为病人也有出现妄想症的可能性。”

    “没关系,您把知道的尽管说。”叶风道。

    “他的老板强迫他服用一种药物,确实起到了提神醒脑的作用,令他可以彻夜工作不疲倦。不过,他服用了老板提供的药物后不能再服用我开的抗抑郁药物,不然会出现严重过敏反应,身上红肿起疹子。他原本告诉我,打算完成这个大项目之后就停掉老板的药,继续来我这里开药治疗的。”秦诗月道。

    “老板的药?”叶风感到周身泛起丝丝寒意。

    “对于王野的离世我也很抱歉,若您能见到他的老板请转告他好自为之吧……”秦诗月道。

    叶风缓缓撂下了茶杯,道:“您怎么知道王野离世了?我只不过才说他是嫌疑人而已。”

    “哦……因为抑郁症患者放弃治疗的最终结果大概率是自杀,还没见过多少杀人的,所以我默认是这样的。”秦诗月的目光有些闪躲,但语气依然温和沉稳。

    虽然心存疑虑,但着实找不到她语言中的漏洞,叶风只好先行离开。

    出门的时候,叶风叫出了李雪。

    “你还要干嘛?今天上午我伺候的还不够啊?”李雪嗔怒道。

    “李小姐,我想和你打听点事,先声明,我不是八卦!我只是想帮助她……”

    “有话快说!”

    “林安上高中的时候是不是经历过什么重大事件啊?是不是和她父亲有关?”叶风道。

    李雪上下打量他一番,道:“呦,你果然还是察觉到了,看来你俩关系进展挺快啊,安安可不是个逢人便诉苦的祥林嫂。唉……她父亲就是个人渣!”

    “啊?不会吧,他们兄妹二人不像是人渣培养出来的孩子……”

    “还不渣啊?她爸叫林克礼,以前也是警察,和我爸一批进的嵩昭警局,我们两家也都住在警局家属院里。可是林克礼不学好,我们上小学的时候,他因故意伤人罪被判了两年。我们都以为他出来之后能改邪归正,谁知道在狱中他和一帮社会渣滓交了朋友。出来后,他继续和那帮人混,还开始吸毒,从此就再没回过家。那帮人真不是好东西,据说不仅吸毒还贩毒,大大的危害社会!钟阿姨为了避嫌,带着安安和林平哥哥搬到了很远的地方重新生活。后来,听说林克礼注射毒品过量死了,就是罪有应得吧。可钟阿姨因为这件事长期抑郁得了癌症,很快就去世了。那时候林平哥哥在南方读大学,钟阿姨住院时都是安安一个人陪护的,她那时候才高一、二,天知道她怎么扛过来的?要我可能早就抑郁症了……”

    叶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警局的,脑子里一会儿是十五岁的林安绝望痛苦的生活,一会儿是王野被金岩强迫灌进药物继续加班的样子。

    “操,生活他妈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重重拍了一把方向盘,登时,刺耳的喇叭声震彻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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