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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雨歌略带忧郁的眼神看着李德翰，微微摇头：“没有讲完，永远都讲不完的。”
李德翰嘴角扬着笑意：“是啊，故事那么长，你们一起走过了十五年，怎么可能一天说得完呢？我的意思是说今天的份应该讲完了吧。”
杨雨歌这才点点头：“今天的份讲完了，讲得事情，我也讲累了。”杨雨歌所说的累不是身体上的累，是他的心累了。
“既然故事讲完了，咱们就来讨论一下吧。”李德翰还没有准备放过杨雨歌。
“讨论什么？现在光讲故事还不够了吗？”杨雨歌总是在排斥李德翰，其实李德翰也并非恶意，只不过在杨雨歌的心底，李德翰不如自己，他觉得李德翰没有资格治疗自己，或者说反治疗自己。
“我们聊萧耀，不止是为了讲讲故事而已，这不是在做传记，我们是要了解萧耀。”李德翰指着杨雨歌的心脏，“你觉得自己了解萧耀吗？”
杨雨歌摇摇头：“我觉得自己不够了解。”
“这就对了，讨论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你了解。”李德翰一直在表达是为了杨雨歌好，这样杨雨歌才不会那么地抵触自己。
“那咱们就讨论吧。”杨雨歌接受了李德翰的提议，他也闭上眼睛，准备默默承受回忆萧耀的痛苦。
“你觉得萧耀在这次故事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李德翰开始了。
“我不知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觉得自己了解他吗？”这才开始，杨雨歌便又开始抵触了。
“是的，你不够了解他，杨博士总觉得我们学过心理学的人，就一定要完整地了解一个人才能称得上了解，我现在跟你讨论的不是了解，我想说的是感觉，就是你在那个故事里，你当时对他的感觉。”李德翰在引导着杨雨歌，他首先要剔除杨雨歌心里那些偏激的想法，让杨雨歌能够处在一个理性的角度去分析，就像平时的杨雨歌那样。
“谈感觉吗？”杨雨歌努力回想当时的感觉，他缓缓说，“我当时有着说不出的安全感，那是我的父母都没能给到我的安全感，他保护了我，或许我当时受了一些伤，但是他试着保护我，并且把那个欺负我的人打了，毫无疑问他是在为了我好的。”
杨雨歌全是讲得一些夸赞萧耀的话，这非常符合杨雨歌当时的心情，甚至符合杨雨歌现在的心情。
“我有些不同的看法，杨博士介意听听我的感受吗？”李德翰眉头紧锁。
“洗耳恭听。”杨雨歌能够接纳李德翰说任何对萧耀不好的话。
李德翰还是有些担忧杨雨歌的情绪，所以他顿了顿说：“我听完杨博士讲得这个故事，我觉得萧耀有暴力倾向。”
杨雨歌听完李德翰这话，心头一紧，他想生气，但是他又觉得李德翰的话有几分道理，因为萧耀已经不止一次打过人了，说明他确实有这样的问题，杨雨歌也应该早一点发现萧耀的这问题，也不至于后来发展成杀人。
萧耀变成杀人魔，杨雨歌有没有责任呢？杨雨歌有很大的责任，毕竟萧耀是杨雨歌的一部分，他如果早一点取得控制权的话，最终结局可能会大不一样。
“很多时候，解决问题的办法不一定要用打架的方式，如果解决问题都要靠暴力的，这个世界早就沦为修罗战场了，萧耀没有明白这一点。”李德翰的分析很理性，或许这是因为这不是李德翰亲身经历，他本就是个局外人，很多时候只有局外人才能看清全局。
“你说得对。”杨雨歌对李德翰点点头，“我同意你的说法，我那个时候太年轻了，没有主见，而且我太崇拜他，所以我一直以为他的说法和做法都是对的。”
李德翰微笑着对杨雨歌说：“杨博士现在明白也不晚，我相信我们一起还是能补救些什么的。”
杨雨歌觉得李德翰说的这话是句结束语，于是他赶紧接上说：“那我今天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杨雨歌想回到牢房里，他真的觉得自己累了。
李德翰瘪着嘴对杨雨歌说：“早些休息，明天我有事，就没法陪杨博士了，等我回来，我们就继续。”
“好的，很高兴能和李院长聊天。”杨雨歌露出了礼貌的微笑，让李德翰看不懂杨雨歌这是客气，还是真诚的。
杨雨歌离开了李德翰的办公室，那个守在门边的狱警还是负责押送杨雨歌回到他的牢房。
杨雨歌一边往前走，一边额头渗出冷汗，嘴唇也微微颤抖，脑袋也微微发晕。
疯人院里实在是太吵了，有些疯子在唱歌，有些疯子在骂人，有些疯子在敲东西，他们总是能制造出莫名其妙的声音，吵得杨雨歌的脑袋越来越晕。
杨雨歌很难受，头晕目眩，还伴随着恶心，可是他强忍着身体上的所有痛苦，一直往前走，直到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便立马冲到马桶前呕吐了起来。
那个狱警也没有询问杨雨歌是怎么回事，他好像一点也不关心杨雨歌的健康，当然他也没有必要关心杨雨歌，这整个疯人院的疯子的死活都跟他没有关系，他根本就不喜欢疯人院，要不是因为这里薪水很高，他才不会来“分歧疯人院”当狱警。
狱警关上了牢门，便悄悄离开了，而杨雨歌则吐了很久才结束。
吐完之后，杨雨歌感觉稍微舒服一点，他没有回床上休息，他背靠着床沿，坐在床下。
杨雨歌就这么坐着，虚弱地看着面前的镜子，是的，他们的牢房里都配了镜子，只不过为了安全，镜子都是铜镜，而且扎进墙面里，让这帮疯子不能当做武器。
杨雨歌看着镜子里坐在床下的那个人，那个人不是自己，那个人有着一张国字脸，那是萧耀，只不过萧耀和杨雨歌同样的虚弱，同样地喘着大气。
杨雨歌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重新看镜子，镜子里便没有了萧耀，坐在床下的人还是那个长脸的自己。
杨雨歌松了一口气，他突然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寒冷，冷得他在发抖。
杨雨歌用右手搓着自己的左肩膀，用左手搓着自己的右肩膀，为自己的身体取暖。
今天不该冷才对，因为现在都是春季的中间时期，要不了多久都该进入夏季了，可是杨雨歌却比最冷的冬天还要感觉寒冷，这很不对劲。
杨雨歌把床上的被子拖到地上来，紧紧包裹着自己的身体，让他稍微感觉要好点，可是这还不够。
杨雨歌裹着被子，全身在发抖，用自己的意志力对抗着寒冷。
杨雨歌为什么这样呢？杨雨歌的心里很清楚，因为这不是杨雨歌第一天有这样奇怪的身体反应了。
其实这也不算奇怪，因为这是戒断反应，杨雨歌身上有着毒瘾，杨雨歌用脚趾都能想到这是萧耀留给他的痛苦，因为杨雨歌自己是不会沾那玩意的，这明显是萧耀的人格占据杨雨歌的意识时搞出来的问题。
所以，杨雨歌这一个月在疯人院就像在地狱受折磨一般，他不仅仅要受心理的折磨，他还要经受这种戒断所带来的身体反应。
杨雨歌有一个很强大的天赋，这是普通人都难以企及的，这就是他的意志力，他曾经能靠意志力扛住别人的群殴，不吭一声，他也能扛住毒瘾的戒断，不吭一声。
所以，杨雨歌经历了一夜的折磨，他还是挺了过来。
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因为他在疯人院经历的第一次戒断反应可比昨晚要猛烈得多，杨雨歌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房间，可最终他还是挺到了现在，而昨晚的反应已经小了很多，所以他再坚持下去，反应也就会越来越小，杨雨歌最终就会戒掉毒瘾的。
杨雨歌没有再觉得冷，也没有再觉得头晕想吐，他便把被子扔回床上，自己也躺上了床，他觉得自己应该休息休息，因为他在对抗毒瘾的时候，消耗了自己太多的体力和精力。
有时候，命运就是喜欢跟你开玩笑，你睡不着的时候，怎么也睡不着，你能睡着的时候，就总有事情不让你睡觉。
杨雨歌这才刚躺下，便又听到冰冷的狱警的声音从栅栏外传来：“杨雨歌，起床了。”
杨雨歌想睡觉，他不想起床，所以他从被子里露出颗脑袋，厌烦地对狱警说：“李院长今天不在疯人院里，他不会找我的，就让我再休息一下。”
“杨雨歌起床，不是李院长要见你。”狱警用警棍敲了敲铁栅栏，响起了铛铛的声音，然后他补充了一句，“是外面有人来探望你了。”
杨雨歌的睡意立马消失，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杨雨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呢？因为他知道是谁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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