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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岷突然间弄倒椅子的声音并没有引起众人过多的反应,因为比起这个,眼前这五张残损唐卡上的内容才更震撼眼球。
这五张唐卡只是普通的唐卡制式,属于绘于牛羊皮上的绘画唐卡,它的边缘焦黄蜷曲,似是曾遭焚毁。
但作为一种异域的艺术形式,现在摆在众人眼前的这五张唐卡可一点都不能引起人关于美的愉悦之情。
因为这上面所画的图案简直是诡异血腥!
只见第一片唐卡上画着的黑衣金刚形相忿怒,手持金刚铃在腰间,但半个身子却都陷在了头顶盘踞的黑蟒口中,一条断臂从蛇口飞出;
第二张上的叶衣佛母腰围绿叶,三面六臂,然而身后却趴伏着一只从水里钻出来的黑皮无脸小鬼,小鬼的头发紧缠佛母,形同交媾。
第三张端坐于六瓣莲花上的大士面带微笑,却被一根顶端尖锐的金刚杵从顶门贯穿了身体,紧钉在莲花之上,莲下猩红一片。
第四张的文殊菩萨跏趺而坐,却被密麻的蛆虫开肠破肚,一身莹白的骨肉尽付座下虫鱼啃食。
第五张,也是最为恐怖诡异的一张,大张四肢的四臂观音被绿色的藤蔓贯穿手脚,滴落的血液灌入座下四个大张着嘴的大头鬼婴之口……
这五张碎片,与其说是圣洁神秘的宗教唐卡,不如说是充斥着诡色血腥的异教邪流。
连沈瑛也不由对此皱起了眉。
有几个女学生没想到莫教授一直珍藏的檀木盒里放的是这种东西,脸色都有些发白。
只有梁岷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粘在这几张唐卡之上,她的眼前仿佛闪过一张一张的画面。
被蟒蛇咬掉大半身子的王少,被水鬼缠身的孔眉,和白修己他们一起遭遇食肉虫的傅晓棠,还有失踪已久的吴邕,他是不是如这唐卡上所画的一样,被一根金刚杵贯穿身体,惨烈地死在一个角落里……
叶龄见梁岷的神色极其不对劲,不由道:“小梁——”
她话还没说完,梁岷就猛地打了个寒颤。
她突然抱起双臂,低着头站起身,哑声道:“我出去一会儿。”
叶龄看着她走出帐篷的背影,皱了下眉。
梁岷走出帐篷,才发现外面的雨势不知什么时候小了很多,林间的风一吹,梁岷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白毛汗。
听见身边帐篷掀开的声音,梁岷也没回头,只是目光无神地看着远处。
沈瑛觉得她的状态很不对劲,“你怎么了?”
梁岷摸了把脸,摇了摇头,然后抬眼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没什么,只是被吓到了。”
……被那些镌刻于唐卡但后来却活生生发生于现实的事情吓到了。
沈瑛没再说话,而是垂眸看着她,“你…怎么在这?”
这话说的,就是不信她之前那套说辞了。也是,教了她几年的沈瑛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尿性。
梁岷扯了下嘴角,“说来话长,不过和老师你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
沈瑛一愣,梁岷已经在膝盖上撑了下,重新站起身,和他擦身而过时,低声说道:“程让身边跟着人,他会没事的。”
说完,梁岷就走进了帐篷。
“莫教授,能问一句,这些东西您是从哪得来的?”梁岷问向莫教授。
“那时候我在寻找玉琥的途中,在藏区结缘了一位上师,临别时他赠了我这一盒的唐卡。我研究了这些东西很多年,觉得这和古蜀时期血腥残酷的人祭有关。”
莫教授说到一半就打住了,梁岷也不做声。
她算是看清楚了,这位莫教授可不是什么埋头书屋的老学究。
两人之间的气氛怪异地沉默了会儿,在一旁的郝范忍不住要开口时,梁岷静静道:“教授,右半块玉琥就在这峡谷里,但寻找的路途十分凶险,您这把年纪怕是要埋骨在里头。”
她此话一出,叶龄和郝范都惊了。
叶龄是因为梁岷这番话无异于承认了他们此行的真实目的,而郝范则是恼怒梁岷的口无遮拦,“你个小辈怎么和教授说话的呢!”
梁岷没理他,而是直直地看着莫教授,莫教授摇头一笑,“小梁,我都这把年纪了,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还怕什么。”
梁岷点点头,然后目光在莫教授带来的一队人身上扫过,包括沈瑛。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听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心底一惊。
她说:“想死的,和我们一起走,不想死的,到此止步。”
说完,梁岷也不管众人反应,向莫教授伸出了手,“教授,欢迎您加入我们的队伍,我们这趟行程的目的是——寻找记载雪陀圣域位置的右半块玉琥。”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呼,不断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右半块玉琥、这个东西真的存在!”
“就在峡谷里,怎么可能……”
“小梁。”叶龄皱了下眉,不知梁岷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她知道梁岷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也只能按捺下心头疑问,顺便一把拉住黄鑫。
而郝范就没那么好耐心,“你怎么说话呢,什么死不死的,教授,我觉得这群人不靠谱,我们不能跟着他们走。”
莫教授道:“郝范,小梁也说了,你们觉得靠谱的,就跟我一道,觉得不靠谱的就留下。”
郝范动了动嘴,教授您都要走了,我怎么可能留下,但这火他不能冲教授发,只能瞥了几眼梁岷,“刚还不是说来调查野生动物的嘛。”
梁岷:“……”这个郝范真的好烦啊……
在莫教授的人围成一圈在帐篷里咕咕哝哝的时候,叶龄把梁岷拉到帐篷外的僻静处。
“小梁……”
她还没说完,火急火燎的黄鑫就压低声音道:“梁岷,你不是不知道组织的这次任务是什么性质!现在弄成这样,这么多人出了事你负责嘛!”
梁岷不慌不忙,“我不会负责,你们也不必。”
“你!”黄鑫结舌。
梁岷抬起眼,看着帐篷里的人,“选择是别人给的,决定是自己下的。要是我要为每一个做出决定的人负责,那不得累死。”
黄鑫微火,声音都不禁拔高了,“梁岷,你怎么能这样!你知不知道,让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跟着我们,就等于是送他们去死!”
“黄鑫,我不是你的老大,我和关九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从不关心自己在意之外的人和事。”
梁岷自嘲一笑,“龄姐,你说的对,九叔他不管怎么变,有些东西还是没变的。那是因为他生性善良温柔,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送命,但我不是。”
“小梁……”叶龄低声道。
梁岷揉揉眉心,“我知道你们的立场,但这次,比起他们,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沉下眼,“峡谷里的诡异凶险已经超出我的想象,就算我已经进去过一次,也不能保证能全身而退。再说我们如今在外头晚上一步,九叔他在里面的危险就增加一步。”
叶龄听出了她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梁岷轻吸了口气,才沉声道:“莫教授那几张唐卡上的图案,都在峡谷里一一应验了。”
本来,梁岷在归来客栈汇报时是把傅晓棠一行人的事给隐去的,因为那时候她以为他们卷进这件事不幸丧生只是一件意外,但如今看来,这一切都巧合得太诡异了!
听梁岷简略说完后,叶龄和黄鑫也是惊讶地无以复加。
五个学生,居然正好对应五个学生的死法!
“那……那些和你们一起进去的孩子,还剩几个?”叶龄难以置信道。
“王思唐和孔眉已经死了,吴邕是最早消失的,按照那张唐卡上的图案,他怕也是十死无生。单璎珞被雪陀人带走,生死不知。而傅晓棠……”梁岷低声道:“她的情况最诡异。”
“怎么说?”黄鑫急急道。
“我想真正的傅晓棠已经死了,而那个跟着我们进入雪陀圣域的人只是披着她的皮而已。”
梁岷的话语落地惊声。
叶龄轻吸口气,梁岷这时候觉得脑海里有些东西连了起来,“那时候,傅晓棠之前明明在阴河里受过伤,但后来我和她在换衣服时却发现她的腿脚完好。现在想来,能如此完美地易容成另一人模样的,只有……”
雪陀人!
三个字不由自主地浮起在三人心底。
“这么说,有一个雪陀人一直跟着你们进入到峡谷里,他的目的是……”黄鑫喃喃道。
“利用里面的机关,杀死所有人。”梁岷接道。
“那老大岂不是……”黄鑫急道。
“所以我们没时间耽搁了,九叔的处境十分危险。”梁岷道:“我让莫教授入队,不是因为他需要我们,而是我们需要他。”
“莫教授浸淫古蜀研究长达几十年,对于玉琥和雪陀圣域的了解程度和我们相比只多不少,有这样一位专家在队里,我们找到圣域入口的几率只增不少。”
叶龄听完梁岷的这番利弊陈述,知道此刻已经不是能再顾虑的时候了,便默认了莫教授的入队。
只是事情的发展还是有点出乎她的预料……
莫教授的学生们讨论了一遭,竟然决定一个不落地全部跟去,显然是没人把梁岷之前的那番警告当回事。
叶龄严肃地重复了一遍,“我们这次的行动不同于你们寻常参加的任何一场遗迹考察活动,路途凶险万分,极有可能丧命……”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带着摄像机的学生就不满道:“叶领队,希望你不要质疑我们的科研能力,从塔克拉玛干沙漠到南海古遗,我们涉足调查的危险领域不比你们的人少。”
叶龄见这群人都拗得很,不禁叹了口气,她知道如何对待穷凶极恶的文物贩子,却对这群心高气傲的研究人员无可奈何。
她只能希望这些搞研究的知识分子能半路知道凶险而折返,而不是一头热地‘为学术献身’。
傍晚的时候,雨势终于停下来了。山林中萦绕着一股草木的腥气,但降雨前那股让人滞闷的感觉终于散了,迎面吹来的风十分清爽。
因为之前的大雨,众人的装备多多少少被打湿了一些,因此急需篝火。莫教授的学生们在扎营地打好铺盖后,就三三两两围着篝火堆烤火笑谈。
因为要踏上寻找传说中玉琥的旅途,他们的热情都很高涨。莫教授的学生年龄参差,有的是他的研究生,有的则是研究生的学生,年纪最小的比梁岷还小两岁。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叶龄交代大家对讲机整夜开机,又开始安排几个人轮流守夜。而梁岷则早被请到莫教授坐的一堆篝火前,看那架势,莫教授大有彻夜长谈的意思。
莫教授问了梁岷几个问题,目光突然落到梁岷正在拨弄篝火的手上,“小梁,你手上这副手套是……”
梁岷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半指手套,随口道:“一个朋友给的。”
“沛霖那孩子?”莫教授笑道。
梁岷一脸惊讶地看着莫教授,一旁的叶龄开口道:“莫教授是关九母亲的老师。”
梁岷这回是真惊了,这世界也太小了吧,不过怪不得莫教授会认识叶龄。
“他的母亲是我曾经最得意的学生,只可惜后来在一次考察活动里出了意外。”莫教授有些怅然,“那时候,沛霖那孩子才八岁,还是九岁……哎,人老了,记不太清了。”
莫教授说完这句话,周围围成一圈的学生都安静了下来。
梁岷沉默了会儿,“莫教授,人各有命,您不用太感怀。”
“对了教授,您知不知道一个叫文晓蝶的人?我听说,她在那次考察活动里担任九…关沛霖母亲的助手?”梁岷斟酌了会儿,才犹豫地开口道。
莫教授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是的。晓蝶…晓蝶虽然不我的学生,但常常跑来旁听我的课,她们俩虽不是同一届,但关系要好得很,因此那次考察活动,她也跟去了,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莫教授不多讲梁岷也知道。
“晓蝶那孩子当时年轻地很,性格也冲动,不像沛霖母亲那般安静沉稳,但想法常常出奇,是个好苗子,俩人一道还能互补,但谁知……哎。”
莫教授看了眼梁岷,“说起来,看见小梁你,倒让我又想起几分晓蝶那孩子的模样。”
梁岷一愣。
兴许是莫教授觉得自己此番话把大家都搞得很沉重,所以也没多说,摆了摆手,“都是往事了,不提也罢。上次见沛霖那孩子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他现在过的还好吗?”
梁岷下意识地看了叶龄一眼,“他挺好的。”
就是变了……点儿。
莫教授笑看着梁岷,“沛霖是个好孩子,性子随他妈,是个温和脾气,你们倒也相配。”
等等,相配?!
梁岷愣愣地眨了眨眼,叶龄笑而不语,反而是黄鑫看着梁岷怪叫道:“教授,梁岷和我老大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吗?”这回反倒是莫教授有些吃惊,“这手套是当年他父母出事后留给他的唯一东西,我以为他把这手套给了小梁……”
梁岷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呃,教授,这种手套他有很多副的!”还是长一摸一样的那种,不信,归来客栈里还有一副呢!
莫教授愣了下,随即笑着摇了下头,梁岷不明所以。
接下来大家陆续谈论起雪陀圣域的事情,梁岷被一堆人围着回答了几个问题,然后赶忙借口开溜。
她轻呼了口气,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身一看,果然是沈瑛。她扯起一抹笑,“沈老师。”
沈瑛看着梁岷,过了会儿才道:“你和叶龄是什么关系?”
梁岷耸耸肩,“就像我之前所说的,朋友。”
沈瑛不置可否,只道:“你知道华宝国际?”
他的口吻不是反问而是肯定。
梁岷有点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认识……他的?”
梁岷知道沈瑛口里的他指的是谁,她叹了口气,“说来真的话长,不过我认识龄姐,认识程让自然也不奇怪吧老师?”
她发现沈瑛永远有本事把所有谈话都把搞的像上课一样严肃。
“反倒是老师您的出现让我吃了一惊。”梁岷半靠在树干上,“老师受莫教授之邀,但实际上是来找程让的是吗?”
沈瑛没否认。
梁岷暗道:果然如此。
“没想到我这个学渣也有和老师您一起参加考察活动的一天……”梁岷有点唏嘘道。
沈瑛抬眼看了梁岷一眼,“你的卷子我看了……”
梁岷愣了下,而后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沈瑛静静道:“我觉得最后一道题可以酌情加分。”
跨学院院校生的期末卷子一般不会由任教教授亲自批阅,而是由底下的研究生批改登分,因此梁岷一听到沈瑛的这句话,立刻就竖起了耳朵,“您的意思是……”
沈瑛淡淡道:“我觉得还能加两分。”
梁岷一喜,两分!
等等,加了两分,她就是五十八…五十九分,艹,还是不及格啊!
沈瑛看着梁岷一会青一会紫的脸色,竟觉得有一丝好笑。
“这里不是学校,我不是你的老师,你不必时时对我使用敬词。”沈瑛说完,梁岷还是没从不能及格的悲痛中回过神来,无意识道:“是……”
这时,有个学生跑了过来,“沈医生,莫教授让你过去一下。”
沈瑛应了声。
梁岷看着沈瑛的背影,暗暗咬着小手绢,向来只有她坑人,没有人坑她,她以前怎么不知道沈瑛也是个坑货啊!
所以刚刚那一下,他绝对是在堵她吧!
梁岷有些郁卒地钻回自己帐篷里的睡袋,帐篷上闪烁着不远处点点跳跃的火光,几个学生兴奋的谈论还能隐隐听到。
梁岷举着双手,目光顿在手上戴的半指手套上,然后把它脱了下来。
这副是当初在岷山底下关九给她的,后来沾了血污,她本来想丢掉的,后来穷人思维使然,觉得洗洗还能用就留了下来。
……应该没什么特殊的吧。
梁岷脑中浮现莫教授意味深长的笑,突然指腹在手套内衬里摸到了什么突起的东西。
嗯?
梁岷坐起身,把内衬翻出来凑到灯下一看,就惊讶地张了张嘴。
原来那层内衬上,竟然用丝线绣着一个‘霖’字。
不是吧……
梁岷想起莫教授的话,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这副手套,不过,莫教授是怎么知道的?
莫教授他不是研究古蜀文化而是研究八卦的吧!
但如果教授说的是真的,那这就是九叔父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啊。
他就这样随便丢给她了?也不说一声……她都差点随手扔了。
梁岷有些心绪不宁,握着手套的手指紧了紧。
原来她一直是……不一样的吗?
梁岷轻舒一口气,重新躺下望着帐篷顶,好像在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把手套紧紧攥住,放在心口。
梁岷闭了闭眼,九叔你可千万等我,别在里头挂了啊,有些话这么闷骚地表达可别想过关。
我一定要……亲口听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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