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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气开得十足，进了门，迎面一股冷风，矛毅搓了搓胳膊，从货架上拿下一瓶矿泉水，一瓶可乐，付钱结账。
内外温差太大，出门的时候热气扑上脸孔，高温令人十分焦躁。
聂凌老远看见他手里拿的东西，知道矛毅肯定不准他喝可乐，便伸手主动接矿泉水。
矛毅扬眉：“干什么？这个才是你的。”
把可乐递过去。
在聂家，碳酸饮料属于绝对的禁品，聂凌没想到矛毅会给他买可乐，犹豫了犹豫，舔舔嘴唇，接过。
可乐拧得太紧，打开的时候噗一声，涌出一堆气泡。
聂凌双脚撑地，细细品尝一口，过瘾地眯起眼睛。
“给我。”
“干嘛？”
“先给我。”
“哦。”
矛毅拿到可乐，握住瓶身，上下摇动了几下。
再一拧开，二氧化碳气体膨胀，白色泡沫沿着圆形瓶口喷出来，像一座爆发的小火山。
“喂，你干嘛？这样就不好喝了……”
“聂凌，你现在就像这瓶可乐一样，如果你只是一味逃避，不管你躲多少次，它还是会爆。你需要做的不是能躲就躲，也不是等待别人来解救你，而是靠你自己，想办法把问题解决。”
聂凌知道他说的是金俊浩的事，低下头，抠车座底下的皮子：“怎么解决？连老师都管不了他，我总不能告到校长那儿去。”
“谁说让你告老师了？那是问题根本吗？”
“那我要怎么办啊。”
“他为什么欺负你，不欺负别人？”
“因为我好欺负呗。”
“你为什么好欺负？”
聂凌小声嗫嚅：“因为我打不过他。”
“不，不是因为你打不过他，是你从来就没想过还手。”
聂凌不说话了。
他没跟人打过架，聂蔚南对他的教育，也是能忍就忍，能少一事就少一事。这么想来，从一开始金俊浩拿走他那根自动笔开始，他就选择了沉默忍让。后来金俊浩越来越过分，他的忍耐力也被磨练的越来越强，只不过不管金俊浩对他做什么，他都确实如矛毅所说的那样，从没想过反抗。
矛毅把可乐扔进车筐，拿五块钱给聂凌：“我的教育课上完了，你去买瓶新的吧。”
“上完了？你还没说我该怎么办呢。”
矛毅拧开矿泉水，喝了几口，合起来：“我没法告诉你该怎么办，要是我，我绝不会闷声忍着。”
“那你怎么办？”
矛毅一抹嘴，跨上车子：“揍丫的。”
聂凌：“……”揍不过的心里苦。
回到2201，做了点饭，矛毅给聂凌几百块钱：“我要离开几天，这些钱你拿着，要是不想回家，就去你妈妈那儿，跟她一起吃饭。”
“你要去哪儿？”
“秘密。”
“那你还会回来吗？”
“会。”
“多久？”
“不知道。”
气氛有些沉重。
听说矛毅要走，聂凌吃饭都不香了。
小孩特别感性，几口扒干净饭，丢下碗筷，对矛毅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什么来头，但你对我好，我会一直记得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就算你去做坏事，也要小小心心的，别被警察逮着。”
抹把眼，差点还哭了：“就算你被逮着了，你也别害怕，坦诚交代，坦白从宽，到时候给我写封信，我上局子里给你送饭去。”
矛毅隔着桌子踹他：“干嘛来了？还别让警察逮着，我是去办正事，你以为我偷渡运河马啊？”
聂凌瞪大眼睛看他：“你不是啊？”
“……吃你的饭吧。”
闹心死了。真是多余这么一说。
聂凌绕到另一头，捂住矛毅的脸，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端着看。
“什么毛病？我脸上有矿啊，看什么看。”
“哥，你这个面相，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聂凌变身神棍，一脸认真地分析，“我发小特喜欢研究这种玄学，他专门教过我。你看你眼下有条纹，这叫阴骘纹，只有经常行善的人才有的。而且吧，虽然你这个人看起来凶巴巴的，也不怎么爱笑，但就是给人一种很正气，很靠得住的感觉。”
矛毅拿下聂凌两只爪子，敷衍：“嗯嗯嗯哦哦哦好好好。吃饱了吧，吃饱了赶紧回家，我要走了。”
“这么快？！你现在就走啊？”
“嗯。”矛毅收拾了碗筷，去卧室拿整理好的牛津布包。
聂凌嘟嘴，“这么快就赶我走？幸亏我不是你老婆，我要是你老婆，这么被你赶出去，非跟你离婚不可。”
“瞎说什么。东西拿全了吗，再忘带什么，可就拿不了了。”
“拿全了。”聂凌背上书包，蹦跳着出2201，“哥，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知道我名字干什么？好跟警察举报我零售河马？”
“哈哈哈，什么啦，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就是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而已，这样你出了什么事，我还能过去救你。”
“你，救我？”
“怎么，不相信啊？”聂凌伸出小拇指，要和矛毅拉钩，“你救我一次，我也救你一次，这样咱们就扯平了。”
还挺会算账。
矛毅跟他勾勾手：“你不用救我，我也不要求你什么……不对，有一个。”
聂凌嗯嗯点头：“你说你说。”
矛毅在便笺上写下一个地址，装进聂凌兜里：“这段时间照顾好你妈妈，要是有什么人找她，或者她遇到什么困难，你就来这个地方找我。”
聂凌拿出纸条，想打开看。
矛毅按住他：“不到紧急情况别打开。”
“……”
“遇到危机再看。”
“为什么？”聂凌疑惑，“哥，你是不是认识我妈啊？我怎么感觉你不是无缘无故对我好，是有什么理由的？你是我妈的朋友吗，还是她的职员？还是——”
“秘密。”
“又是秘密？！”聂凌耷拉着肩膀，“好歹告诉我你叫什么吧，不然我到时候找谁去啊。”
电梯上来，矛毅把聂凌送进去，按下一层。
电梯门关上前一秒，他站直，正色报出一个名字。
聂凌点点头，“记住了。”
送走聂凌，矛毅乘另一班电梯到二十三楼。
这一层很安静，公共长廊里有两盆很大的金钱树，连接着房屋通道，安静地坐在云纹瓷缸里头。
他站在晋妤门前，留恋地抚摸过2301的门牌。
整层楼针落可闻，一分一秒过去，到达时间极限，声控灯无声熄灭。
鱼喂食了吗？碗筷呢，有好好收拾吗？炖的排骨吃完了吗，冰箱里还有没有菜？衣服收了吗？明天会不会下雨？
所有的疑问，最后凝结成一句话。
他抽出笔，撕下一页便笺纸，唰唰写下，贴在门上。
——我走了。拜托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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