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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尽管开着导航，还是有些不放心。
早晨出行的人不多，晋妤听着广播，脑袋里想着待会见了叶肃该怎么说。
十年前的事对两方来说都不是什么愉快回忆，事故发生的时候，进辉的事务都是kelly在打理，那段时间晋妤心神状态不好，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休养调整，对事故的处理没怎么深入了解，也不知道叶肃进了监狱。
说老实话，她到现在还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叶肃为什么会进监狱。
晋妤记得，那些建材从高空落下来的时候，她跟那个长头发男人正站在架子下说话，当时她并没注意到上头有东西落下，只听见对方惊叫一声，然后她就被推开了。
那个男人长得很好看，白衬衫，半长的头发落在肩上，笑起来很温柔。
他当时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呢？你好，梁锦益在吗，他叫我来谈事。
她说了什么？
好像是梁锦益不在，又好像是他没说约人，她记不清了。
十年，一千多天。
很多记忆都被潮水淹没了，但总有一些留在岸上，怎么都抹不掉。
胸膛里的情绪越积攒越浓重，红灯，她握着方向盘，将车子停下来，忍不住叹气再叹气。
两个多小时车程，到达巡城监狱。
今天是开放探监日，门口停满车子，许多人拎着东西陆续走进大门，脸上止不住的期待。
晋妤第一次探监，进去之后看了一圈，实在无从下脚，找到狱警说明情况，让他带自己过去找叶肃。
狱警没见过晋妤，边领她往里头走，边问：“你是叶肃二闺女吧？以前都是他大闺女过来探视，那姑娘人好，我们都跟她混熟了，每次都给她开后门，让她多跟老父亲说两句。”
晋妤不知道叶肃还有闺女，问：“他闺女每年都来看他？”
“是啊，”狱警说，“不过今年没来。”
到关口，晋妤把包放在管理处，手机掏出来，放进篮子，接受安检。
“老先生是个好人，唉，刚入狱那会成天老泪纵横地拍着门喊冤，说自己根本没害人，是被人陷害的，让我们翻案。大伙儿虽然不说，可谁心里都明白，他保准是得罪什么人，被人踢进来当替罪羊来了。最可怜的是他闺女，第一次来看她爸的时候，看见老头一夜黑发变花白，哭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半个小时眼泪就没停过。”
狱警想到那场景，有些心酸地说：“老先生这十年老了很多，整个人瘦的都脱像了，后背佝偻着，看上去跟八九十岁快死的人似的。我们这队本来是前两天允许探监，老先生一大早就起来等闺女，可等了整整一天都没等来，最后是硬被我们送回去的。”
“他闺女为什么没来？”
“谁知道呢，估计是有事儿吧。也可能是查到真相了，忙着上诉给她爸爸翻案。对了，我记得清清楚楚，她上次来探监的时候跟老先生说过，就快找到真相了，让他耐心等等，很快就能把老先生放出去，让他们父女团聚。”
安检完，狱警打开门，带着晋妤往里头的独立探监室走：“说半天，你不是他小女儿啊？我还以为你是叶淑的妹妹呢，哦，就是老先生大女儿。”
狱警走了几步，发现晋妤没跟上来。
一回头，看见人面如死灰的脸，道：“怎么了？”
这里阳光照不进来，晋妤打了个冷颤，半晌，抱紧胳膊问：“你刚才说什么？叶肃的大女儿叫什么？”
“叶淑啊，贤良淑德的淑。”
狱警奇怪地笑了下，“怎么，你不知道？”
晋妤笑的极其难看，声音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好像一把火，快把心脏点着了。
她的大脑嗡嗡响，根本反应不过来，叶淑会是叶肃的闺女。
往事一幕一幕在眼前放起电影，缓慢地串联起这十年来发生的一切。
——那个推开她，自己死在建材之下的白衬衫男人，叫嚣着要讨个说法的那些面孔，阴冷的笔录室，面无表情通知她可以走了的警察，一声不吭默默撤走的那些人，毫无根据就进入淬金，嫁给梁锦益的叶淑，梁锦益的公章跟三百万，还有前不久，叶淑狰狞诡异的惨死。
这些事乍一看没什么关联，仔细一想，却像是有人故意设计好的一条暗线，无形中穿动着几个人的命运，在这十年里不断起伏波澜。
当年她还奇怪，那些人明明那样狂嚣地要替白衬衫男人报仇，甚至在她被警察带走的时候还不忘咒骂，说该死的是她，要她给大佬偿命。
可是后来，死者干儿子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把这些人的仇恨浇灭了，令他们悄然无声地退回到洞穴里，再未出现。
还有那些警察，明明已经把她当成凶手，几番盘问，就在即将把她治罪的时候，忽然收到命令，说她是无辜的，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凶手，责令他们把她放了。
如今细想，白衬衫的干儿子或许从没想过放过她，而是暂居幕后，暗暗策划了这样一起长达十年的连续杀人案。
她苦笑，也是，日夜跟刀刃为伴的蛇蝎猛兽，怎会这样轻易就原谅她？
平白无故替人挡了一场死劫，别说是那些人，恐怕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也不会轻易宽恕活下来的那个人。
神经跳得剧烈，胸口一阵发紧，胃里也泛酸的厉害。
晋妤闭上眼，扶着墙慢慢蹲下，大口大口地呼气。
狱警见状，扶着她询问：“你不要紧吧？可别是心脏病犯了，那就麻烦了呀！”
她无力摆手，强忍着呕吐的感觉站起身，对狱警道：“我想见见叶肃，麻烦你，带我见他。”
狱警看她脸色不对，二话不说，立马去监狱带叶肃。
晋妤站在原地，脑袋眩晕的厉害。
她抬头望着一路延伸过去的白色灯管，浑身冷的厉害，腿脚止不住地打颤发软。
时间仿佛开了二倍慢速，每一分每一秒，极其艰涩地在空气里打着转。
等了不知多久，狱警终于小跑着回来，一脑门汗，却是一个人。
晋妤有种不好的预感，呼吸都快停止了，就见狱警停在面前，呼哧带喘地说：“实在对不住，叶肃提前刑满释放了。监狱长说他是昨晚走的，上头下的命令，没通知我们。”
眼前景象忽悠晃了一下子，一口气没上来，她险些栽过去。
狱警捞住她，她极轻，他没怎么用力就把她扶正了：“没事儿吧？用不用休息一会？”
狱警好抽烟，身上有股浓烈的烟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赶在吐出来之前，晋妤推开狱警，扶着膝盖跑去垃圾桶。
大概是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干呕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
狱警想上去问问要不要紧，想到自己身上的烟味，摸摸鼻子，退了几步：“你真没事儿？这个……妹妹，你是不是怀孕了啊？我瞅你这反应还挺大的，”瞄了眼她的小腹，“三个月？”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晋妤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确实好久没来例假了。
这节骨眼上得知怀孕，她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一想到失之交臂的叶肃，和惊雷般的真相，心中又渐渐浮上一丝焦躁来。
又忽然想到，这事怎么这么蹊跷？她今天来看望叶肃，偏偏就好像有人提前知道一样，连夜把叶肃放了出去。
思绪千回百转，最后却被铃声打散。
拿了东西出去，回到车上，晋妤翻出手机，瞧见屏幕上二字，眉间阴霾刹那间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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