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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听案札 > 第一百零五章 线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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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十得脑子里一下没转过弯来,正疑惑着“在一起”除了同赵甲木和席如雪那般天天待在一起还有什么别的意思,手上力道忽然加重,她脚下不稳,被人拉入怀中。

    十得撞进方天戟怀里,还未有所反应,方天戟的薄唇已经压在了她的唇上。

    这不是方天戟第一次吻她,十得却是第一次真正感到心里的悸动将要满溢出来。这是一种她从来未曾体验过的奇怪感觉,仿佛整个人都要融化在方天戟怀里,唇齿间布满了甜津津的味道。

    她有些迷醉,吃醉了酒一般的,连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方天戟何时将她松开的十得一概不知,她呆呆的任方天戟拉着,走了好长一段路,眼前才渐渐恢复清明,脑袋里忽然嗡的一下炸开了花。

    她猛地抽回手,厉声质问他:“你干嘛?!”

    方天戟愣了愣,伸手替她理顺鬓角,眼里带着一股子烫人的暖意,柔声道:“带你去找那个说书人。”

    “不是……”方天戟完全误会了她的意思。

    十得脸色坨红,话到嘴边却咬了舌头似的说不出话来。

    “不是什么?”方天戟满目疑惑,他安慰她道:“虽然我不敢保证那个人一定与你师父相关,但我能保证帮你找到他。你别担心。”

    十得啃咬着手指,心道自己担心的不是这个,可是望着方天戟真诚的目光,她只得点头,任由他将自己带到后台。

    “古色古香”的后台和戏班子的后台无太大差别,唯一不同的是这是更为清净,有乐姬正在调试乐器音调,更多的人默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上场。

    他们之中多数人都是独自表演,不需要搭档,不存在对戏。这给两人找人带来了麻烦。此地的演员和说书人之间相互没有联系,都是完工走人的主,想要找到方才的说书人变得有些棘手。

    方天戟问了一圈,只粗略得出一个信息——那人是今日来顶班的,没人知道他的姓名和去向。

    按乐姬的说法,本该上场的人名叫吴同,今日他向领班请了假,举荐了新来的说书人。至于这人叫什么,身上可有三两银,整个后台无人能知。他今日只有一场表演,刚才已经回去了。

    方天戟听闻,又问她:“吴同今日因何请假?”

    乐姬怀抱琵琶,显得略有些踌躇。她想了想,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这才道:“听说……是欠了账。”

    再多的信息,已然不知。

    说书人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方天戟无奈,只得又找了班主问话,得到的信息同样少得可怜。

    蓝衣说书人名叫姜原,是个落魄书生,得了吴同的举荐,来赚点墨水钱。

    至于这人的身份背景,班主一概不知。横竖此人只代一次班,班主并未在意。

    听见落魄书生二字,十得心里条件反射的感到不适。

    不论于沧海还是董九五都称得个落魄书生头衔。这四个字在十得心里几乎已经成了凶案代名词,昭示着不久前那起将破未破的案件。

    这起案件尘封至今,十得再未提起过,左右她此刻能吃能喝,不受灵媒反噬,于她而言已是大幸。至于真凶……她此次已然叫不上价。

    见十得脸色不大好,方天戟长话短说,问班主:“可还有他的联系办法?”

    “这个……”老班主捋顺了花白胡子,迷糊了好一阵,终于想起来姜原的住所。

    老班主告诉他们:“吴同说过,姜原是嘉陵江边游泳的好手,他打小在江边长大。”

    兜兜转转,十得和方天戟终于又回到了嘉陵江边。来往劳工仍旧卖力的出卖着的自己的劳力,以换取微薄薪水度日,江边的酒馆大开着门,却因此刻早已过了晌午,又未到晚间,店里空空荡荡,老板独自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老班主口中姜原家所在的位置就在不远处,与酒馆只隔着二百米的距离。往姜原家方向去,要经过一条不算热闹的街巷,两家早点铺中间的,就是姜原家。

    站定在宅子前,十得一时有些犹豫。

    她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无论是两边多年未变样的早点铺,还是眼前这间一看就穷得只剩两片瓦的房子,一间一间唤起了她脑中模糊的记忆。

    方天戟上前敲了门,回头见她一脸疑惑,问她:“怎么了?”

    “我好像……”十得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和稀泥似的轮番上阵,她在这些记忆碎片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一幅画面。

    画面里她跟在来宁身后,从街角巷道里急匆匆走来。来宁嘴里一直嘀咕着什么事,十得记不清了,但她看见姜原家的门被人打开了,从里面抬出一个裹上白布的人形物。十得把她推到白布前,要她跪着,她的身边还跪着一个披麻戴孝的男孩。

    男孩比她大了不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或许他的脸上是有表情的,淡漠事不关己的表情。

    小小的十得一直侧脸去看他,他去拿着手里的枯枝在地面胡乱画着。青石板的地面上看不出任何痕迹,十得始终不知道男孩画的是什么。直到很久之后,她才从赵甲木那里得知,男孩胡乱画的动作叫做写字。

    十得怔怔站在门前,方天戟的敲门声刚落,还没有回应。她有些等不及似的,几步上前用力推了推门,期望门上没挂上锁。

    门上果然没有挂上锁,只用木棍抵在了门后,只需一撞就能撞开。十得毫不客气的踹开了门,抬脚就要往里面走。方天戟拉住她,眉目间尽是疑惑不解。

    望见方天戟的眼神,十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冒失了,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才接着把话说了下去。

    “我好像认识姜原,”十得补充说道:“不熟,但是有过交集。”

    十得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他是个怪人,没有心脏的怪人。”

    方天戟小小地吃了一惊,“没有心脏?”

    “换个词说就是冷血。”十得解释道:“他父亲过世的时候是来宁给做的法事,因为他母亲坚持说他爹是中邪死的,家里不干净。”

    与其说来宁为他家做法超度,不如说来宁是来驱邪避鬼的。

    方天戟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十年前。”十得肯定道:“我那时候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方天戟脚步停了,他看着十得的背影,觉得这个背影孤单又寂寞。他也孤单又寂寞。两个孤单寂寞的身影依偎在一起,这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格格不入的寂寞的感觉会加倍还是抵消?他忽然有些不敢想,甚至开始反省自己的冲动。

    他是不是不应该当着赵甲木的面吻了十得?

    “十年前你就已经能听见尸音了?”方天戟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很蠢的话。他需要岔开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免心里滕然升起的愧疚感一波一波侵袭自己。

    十得丝毫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怪异,也不知道身后这个莽撞的亲了自己,要和自己在一起的男人此刻竟然是后悔的复杂心理。

    “我生下来就能听见,这是本能。”十得回头看他:“我以为你知道。”

    方天戟尴尬的笑笑,“你说十年前你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是什么声音?”

    十得很认真的回想,脸上表情变得让人难以捉摸。半晌,她道:“写字的声音。”

    与在董九五身上听到的声音几乎相同的,写字的声音。这种声音或许是毛笔笔尖轻触纸面留下的声音,或许是……十得脑中浮现出年幼的姜原用小木棍涂画地面的模样,木棍底端发出的声音竟与写字的声音相似。

    十得一时间脑袋有些发懵,竟然分辨不清自己前些日子辨听的尸音是否正确。

    “没想到找个说书人还能和案件扯上联系。”十得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推开了姜家堂屋的门。

    姜家在姜原的父亲姜大江过世后走向了无限贫穷的深渊,堂屋里没有任何可入眼的家具,有的只是缺胳膊少腿的垃圾。这些东西没法坐,方天戟略略数了数,五张凳子二十条腿,足足少了八条。唯一能用的是堂屋天地牌位下的一张八仙方桌,方天戟轻轻碰了碰,方桌吱嘎吱嘎响了半天。

    就好像,姜家留下的只有这间屋子。

    连人都没有。

    可叹的是姜原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长得一副白白净净的样子,给人一种很干净纯真的感觉,丝毫瞧不出他是这样的出身。除了从他口中说出的故事令人感到不适,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长在一个丰衣足食的家庭。

    方天戟和十得保持一样的看法,虽然与姜原接触不多,但姜原在台上的举手投足已经足够说明他是个怎样的人。

    有礼,干净,文弱。

    方天戟想不出多余的词来形容他,这个人天生带有一种文人气质,让人很容易将他和书生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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