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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他来不觉去偏知 > 第八章 月来扶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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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二人回到东府城时天已全黑,门口乌央央地候着一堆奴子仆役,见到桓济抱着道福下了轺车皆是一惊,而后又很快收敛了神色。

    桓府管事乖觉地上前问道:“敢问二郎,可要传步撵?”

    桓济看了眼怀里的人,道:“不用,去叫东厨弄些莼羹菜菹来,送到公主房里。”

    道福此时已经醒了,只是全身上下空乏得紧,一动也不想动。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东府城的外围,居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巨大,高耸压迫的城墙将天遮去了一半,一条笔直宽阔的步道望不到尽头似得。疏星淡月的寂静夜晚,仿佛一切事物都褪了颜色,唯有前头奴子打着的灯笼,影影绰绰地照亮着男子棱角分明的侧脸。

    “桓济……”女孩子柔弱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嗯?”,桓济笑着应了声,隔了这么久,她终于肯跟他说话了。

    道福静静伏在桓济胸口,听着他年轻有力心跳,若有所思地问道:“我和爹爹……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桓济一怔,低头看去,昏黄的灯火照不清她说话时的神情,只有一双眼睛明亮异常,桓济默默抬起头来看着前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裴嬷嬷和樱草见着道福时也是吓了一跳,桓济不理众人,径直进了屋,将道福放在簟席上,替她脱去脚上的紫檀色厚缎聚云履,道:“公主还没用晚膳,我叫人备了些小菜过来,我今晚就在这儿歇下了,你们先服侍着公主洗漱吧。”

    裴嬷嬷和樱草交换了一个眼色便准备热水面巾去了,桓济在这儿,她们连问都不好问。

    道福从翼室出来的时候,桓济已经坐在连榻上等着了,见她换了一身素白亵衣,跣足垂髫,低着头扭捏地朝他这儿挪着步子,笑着说道:“我想着你现在多半是没什么胃口,便只叫东厨备了些莼羹菜菹,你若想着什么了且告诉我,我着人去预备。”

    道福绞着手指坐到桓济对面,见他一边与自己着说话,一边神色如常地盛了碗莼羹递到自己面前,便趁着桓济收回手前撩起他的袖口,方才她下嘴的地方渗出点点血迹,两排血牙印森然印在象牙白色的绢料上,看着颇有些?人,道福悄然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心里暗道一声厉害。

    桓济不想她还记着,笑着答道,“劳烦公主记挂。”

    道福反倒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起来,讪讪地收回手,搅起了碗中吃食,道:“其实……你可以还手的……”

    桓济看着道福,觉得她的想法颇为好笑:“怎么?原来你还准备与我在太极殿里打上一架?”

    道福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是啊,当时的情况,她自己已经急红了眼,要是桓济真与她动手,他们俩的父亲在前头吵着,他们两个在后头打着……一念及此,道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一来一去,房里的气氛这才放松下来,道福终于端起面前的黑釉油滴斑碗开始用起膳来。

    莼羹是用鲤鱼和莼菜为主料,水开后加盐豉制成的一种汤羹,做法简单,贵在用料讲究,现杀的河鲜配上当季的时令蔬菜,追求的就是一种鲜甜清爽的吃口。道福往嘴里送了几口,原本不觉得饿的,也不知不觉地吃了一整碗,桓济见她喜欢,忙又替她添了一碗,道:“今儿个我瞧着宫里的榆钱甚好,想着明儿让厨房弄些榆钱饭来,再晚怕就吃不上了。”

    桓济将添好的碗递到道福面前,见她低头吃吃地笑着,忙问:“笑什么?”

    道福笑着说道:“小时候贪玩,听宫人们说榆钱树的果实能吃,便伙着东海王去摘,半颗树都被我们薅秃了,其实哪里吃得了那么多?那时候穆帝还在,他每天早晨上朝都要路过那颗秃了一半的榆钱树,可把他气得……可是我是女孩子啊,而且辈份又比他高,最后只能拿着东海王出气……”道福说着说着,飞扬的神采忽地又暗淡了下来。桓济知道她是想起了东海王,忙岔开话题:“你屋里的这点人,够使唤吗?”

    道福被他问道有些诧异,忙道:“够啊,我就一个脑袋两只手,使唤得了多少人?”

    桓济道:“你现在已不是闺阁女儿家了,总要学着管理些庶务,这大到封地食邑、荫客附户、小到丫鬟仆役、银钱进出,哪样不要主母管着?我是武将,你总不指望我出去带兵打仗的时候把家也背上吧?”

    道福怔怔地看着他,听天书一样,道:“啊……这些都要我管啊……?”

    桓济笑着说:“不需要你事必躬亲,所以才要你多挑几个用的顺手的人,我这几日来,见你把母亲送来的人都搁在外头,屋里只留着你自己宫里带来的,这样不好,说到底你们毕竟是从外头来的,家里头的事还是得仰仗这些家生奴子们。”

    桓济越说,道福的头就压得越低,几乎快要把脸埋进碗里去了,桓济怕他再这么说下去,他这刚过门的小娘子就要撂挑子不干了,忙又说道:“想你跟着褚后长大,怕是没人教过你这些,其实也不急,左右府里还有母亲和大嫂子看顾着呢,我房里的人和物什暂且都是阿崔在管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先跟着她上上手,把她手里的事接过来再说别的吧。”

    道福夹起一块菜菹送到嘴里,淡淡道:“也不知还能活得了几日,何必带累旁的人跟我一起做这些无用功呢。”道福这话说得诚恳,反倒是桓济听着有些不睦,道:“司马道福,你怎么总爱捡些我不爱听的话说?”

    道福正吃着菜呢,听桓济这么一说,只放了筷子道:“哦……我又说错话了……”

    桓济见道福低着头,菜也不吃了,筷子也不动了,遂叹息着坐到她的身边将她揽入怀中,桓济明显能感觉到她身子一震,还以为她是被他刚才的口气给吓到了,只替她顺了顺背,道:“有些话我不便对你深讲,但既然父亲要我娶你,就说明桓家暂时动不得你父皇。”

    “为什么?”道福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有点傻,他既已说了不能深讲,她白问这一句不是自讨没趣吗?

    果然,桓济不再说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道福贴着桓济的心口,听着他踏实而有力的心跳,一时有些恍神。

    “桓济……”

    “嗯?”

    “我觉得你好像我娘哦……”

    桓济将道福哄上眠床,替她掖了掖被角,他觉得自己今天真的很像老妈子带了一天孩子,“折腾了一天了,你先睡下吧,我去处理一下伤口。”

    道福刚要起身,忙被桓济按下,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我四伯父……会死吗?”道福躺在被子里,一双眼睛还红肿着,怯生生地望着他,像是在等他宣判似的,桓济觉得煞是可爱,便伸出手来摩挲着她的小脸道:“武陵王的事我确实不知,待我明天去父亲那里打听打听再回来告诉你,可好?”

    道福乖巧地点点头,桓济刚要收回手,却又被她一把抓住,桓济觉得好笑,问她:“又怎么了?”

    “桓济……”

    桓济反握住道福的手,温言道:“可还有什么事要嘱咐我去办的吗?”

    “桓济,你知道殷湛在哪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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