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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缇萦对道福言语间显而易见的调笑充耳不闻,只淡淡回了一句:“说起此事,民女还要多谢长公主殿下当初诓我回王府,否则民女也不会有今日的解脱。”
道福被沈缇萦这么不硬不软地顶了回来也不着脑,紧接着道:“你说你来找我是为着琅琊王氏的事情……你既已离开王府别居多年,如今更是与他们断了关系,是什么事,竟能劳你特意跑来一趟?”
沈缇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经吩咐便坐到客座上,道:“我初嫁进琅琊王府时,身边有一家生的陪嫁丫头,后来开了脸,给王肃之做了妾,因着乖巧本分,这几年在他们房里也算有些脸面,半月前她回娘家省亲,顺便到我房里坐了坐,正巧提了一嘴王家与殿下的婚事,我便留了心眼多问了几句。”沈缇萦有意无意地瞥了道福一眼,接着道:“殿下可能不知,琅琊王氏现任家主王彪之大人的身子不大好了,这半年,几乎都是靠药吊着的,他们王氏内部如今正急着商议下任家主的人选……去岁桓温土断的时候,他们琅琊王氏率先服软,本就已引得其他势族的不满,如果下任家主的名望与能力不能服众,他们琅琊王氏很有可能会失掉势族领袖的地位,可偏偏他们琅琊王氏近几十年仗着祖上的荣光,子弟们大多放浪形骸、不理庶务,传到他们这第三代,竟找不出一个可堪大任、声望足以服众的人选。”
沈缇萦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又道:“一次王肃之与大郗氏在屋子里说话,恰巧我那陪嫁丫头在门外伺候着,听他们说,朝廷有意等桓温死后让余姚长公主与桓家次子离婚,王彪之的意思,我朝向来都有重用外戚的传统,当今圣上的生母不过一介纺织女工,母家是指望不上了,而余下的几位长公主中,大公主与二公主年岁太长,更是在陛下记事之前便已出嫁,与陛下并不亲厚,而四公主虽与陛下一母同胞,但年纪又太小,要等及笄至少还有八年,唯有这排行第三的余姚长公主,与陛下年纪相仿,又正当适龄,只要琅琊王氏的子弟之中有人做了她的驸马,那么即使才能不显,但有皇室的提携,至少也能保住琅琊王氏权势不减。”
道福安安静静听她说完,只觉得头脑涨涨的,连带着她脸上的笑意都显得忽远忽近,道福张了张嘴,似有千句万句想要问她,到头来却也只说出一句:“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沈缇萦起身盈盈一拜,道:“我知他们琅琊王氏必不可能与殿下说实话,必是用了什么招数诓骗了您,才会让您同意下嫁,所以特意赶来禀告殿下。”
道福摇摇头,又道:“我是问,你为何要来告诉我这些?”
沈缇萦顿了顿,肃了面孔道:“想我吴兴沈氏本是在江左繁衍百年的簪缨旧族,当初就是因为他们而被开革士籍,这才落得个家财散尽,人尽可欺的下场,可他们琅琊王氏之后却又如此待我们……我虽不才,但幸好他们王氏子弟现如今也只是一些眼高于顶,不理庶务的人,如若能够阻了这桩姻缘,有朝一日能够看见他们王氏衰落,倒也不失是一种报复。”
“阻了这桩姻缘?”道福摇着头苦笑道:“你应该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女孩,看似妆金佩玉、食甘饮酪,但其实留给我们的选择,并不多。”
沈缇萦同病相怜地看着她,道:“我知道……但我也知道殿下曾与我说过,桓温废帝杀子等种种篡逆之举,背后无不有郗超这个幕僚的身影,如今桓温已死,可郗超却仍旧活得自在,没人敢去动他分毫,他们王、郗两家同气连枝,殿下难道真打算用自己,来保他们王、郗两家的尊荣吗?”
沈缇萦走时,道福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呆呆坐在位上看着地面,樱草在旁侍立许久,始终不曾见她挪动过分毫,正担心时,忽又听她毫无征兆地大笑起来,樱草急忙上前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道福没有回答,仍旧亦癫亦狂地笑着,那笑声凄厉,几乎充斥了整个空旷的大殿,樱草急得直哭,连声哽咽道:“小姐,您这究竟是怎么了啊?”
道福笑了许久,直到她终于觉得累了,才停下伏在樱草身边喘着粗气:“原来……原来不是我们司马家需要他们琅琊王氏,而是他们琅琊王氏需要我!……他们这些门阀势族,一个个,貌忠良,实奸伪!”道福说完,挣扎便将面前的案几掀翻在地,一时间杂音迭起,引得殿外之人不住地向内张望,樱草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也顾不得坠落一地的瓜果香案,忙拉住她道:“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道福喘着粗气平复了片刻,渐渐也镇定了下来,噙着一抹冷笑凄然道:“既然他们琅琊王氏这么想娶我,那我就成全他们……”
当谢安被人领着进入崇德宫的偏殿时,见道福正坐在塌上逗弄着一只小花狸猫,她听见宫人通报中书大人来了,也只是随手指了指客座示意他落座,谢安见那小猫最多不过半岁,想是刚离了母亲不久,此刻正坐在道福腿上,不停地舔着她的手指,道福被它弄得咯咯笑个不停,直到谢安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才听她突兀地问道:“王彪之究竟许诺了你们什么,才值得你们这样替他筹谋?”
谢安闻言悚然一惊,却见道福若无其事地将怀里的小花狸递给一旁的宫女,又细心叮嘱再给它喂点羊奶,这才转头问道:“王大人呢,他今日怎么没来?”
谢安见她说话间笑眼盈盈,丝毫看不出有何不妥,仿佛方才那锥心一问只是自己耳拙,谢安定了定心神,答道:“王尚书今日偶感不适,恐殿前失仪,遂着人告假一日。”
“偶感不适……?”道福勾着嘴角讪笑道:“今日是议本宫与王家的婚事,若无王家的长辈在场恐有不妥,既然王大人身子有恙,只改日再说便是。”
谢安皱眉答道:“王尚书的意思,长公主与王家的婚事不宜再拖下去了,需得早日定下才是,遂遣人全权委托我来替他听训,长公主有什么吩咐,但说与我知道便是。”
道福早知谢安有此一说,斜着眼睛睨他一眼,道:“他们王家的事,谢大人倒是上心的很……”
谢安讪讪地应承了几句,又将事先预备好的士籍牒谱亲自递到道福跟前,道:“王尚书说了,他们琅琊王氏子弟众多,无论长公主殿下相中了谁,他都答应。”
道福将案上的士籍牒谱向外推了推,而后笑着看向谢安,道:“不必看了,本宫已经选好人了。”
谢安闻言,急忙问道:“是谁?”
道福见他如此急切,藏在眼底的笑意愈发深沉,从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王献之。”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这份突如起来的震惊与道福脸上愈演愈烈的讥讽表情让谢安禁不住以为这只是她开的一个拙劣的玩笑:“殿下!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道福咧了咧嘴,嗔怪地看他一眼,道:“是他先说,他们琅琊王氏子弟众多,无论本宫相中了谁都答应,怎么这么快,又成了本宫儿戏?”
谢安:“可……可那王献之早已娶妻多年,如今又怎可再尚公主?!”
“哦……你是说那小郗氏啊……”道福眨了眨眼睛,道:“既然王献之要娶公主,那先头那位夫人自然是不能留的,那就让他们离婚好了。”
道福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就像方才她吩咐宫女给那只小花狸喂奶一般,谢安急得满脸通红,道:“逼人离婚这种伤阴德的事,殿下怎么使得?!”
道福见谢安反来诘问自己,眼底的讥讽渐渐转为阴鸷,道:“怎么?这种损阴德的事,偏你们使得,本宫却使不得?!”
谢安见她动了真怒,干脆跪下乞怜道:“殿下,郗昙老将军已经去世多年,如若王献之现在休妻,你让那小郗氏何去何从啊?!”
道福噙着一抹冷笑,道:“笑话!我朝自南渡以来,世家大族们向来都是聚族而居,郗昙老将军虽不在了,她叔父郗?掷辖??乖冢??歉咂桔?嫌植皇浅圆黄鸱沟娜思遥?训阑够岱湃巫约业呐??谕馔凡还苈穑浚
谢安听她今日言语时常话中带刺,猜她必是知道了什么,也不敢与她过分争执,只是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口中直呼使不得,道福给旁边的内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谢安扶起,又道:“本宫自幼便被抱入宫中抚养,为的是什么,别人不知,你们陈郡谢氏不可能不清楚,如今本宫已经告诉你们我选中的人,如果你们不答应,我只脱簪素服跑到陛下面前哭去,我已为了司马家嫁过一次,如若我执意不肯再嫁,想必陛下不会逼我,即使陛下逼我……但毕竟要与王家过日子的人是我,若你们执意逼我嫁给一个我瞧不上的人,到时候闹得家宅不宁可不能怪我,谢大人,你说得是吗?”
谢安不敢明确回答,只含糊其词道:“可……就算王家答应,那郗家那边,我们又要怎么交代?”
道福见他退让,心中不知该是快意还是失落,遂挑了挑眉讥诮道:“父皇在世时常说,你们陈郡谢氏当初改信玄学不过是时势所迫,但内里仍旧是个外玄内儒的,那些个三钢五常、三从四德的话,谢大人若说起来必定比我顺口,既然堂堂公主都可为了家族委屈下嫁,想那小郗氏是势族教出来的女儿,必也不会差了,谢大人那日当着褚后的面是怎么劝我的,如今也只消照葫芦画瓢地说给她听,为了夫家一门的荣华富贵,这点委屈,就只能请她多担待担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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