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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捕风人 > 第五十七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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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晓盼迷茫了,她不是圣人,虽然嘴里信誓旦旦要纠正代启让犯下的错误,真到让她去大义灭亲时,她选择了回头。

    一名警员刚走出大门,周晓盼就像见鬼似的离开了,她的脚步匆忙,心跳加速,甚至连后背都被冷汗浸湿。

    然而,在人群中走了莫约五六分钟后,方才的慌乱渐渐被理智取代。她猛地顿身,扭头看来时的路。

    十多年了,如果能睁只眼闭只眼,她也不会面临今天的痛苦抉择。事实证明,她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那道防线是道德,是良知!

    它不可僭越,更不允许!

    深深地吸了口气,周晓盼最终还是倒回去了。再次站在派出所的警徽面前,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警告她远离此地,她明明很想离开,想再给自己机会再考虑清楚,却一动不动。

    有些人,有些事,只求问心无愧。

    向警方说明来意,得到了高度重视。很快邱圣石一行人匆匆赶来,开门见周晓盼安静地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邱圣石当即出示证件,跟她打招呼道:“你好周主任,我是高新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队长邱圣石。”

    周晓盼缓缓起身,温和道:“你好,邱队长。”

    邱圣石之所以对她这般客气,皆是因为她在安平医院颇有口碑,声誉极高。对于这种仁心仁术的医者,他是愿意去敬重的。

    先前已经知晓了大概情况,邱圣石开门见山道:“周主任,你举报你的丈夫代启让谋杀孟建远,有证据吗?”

    周晓盼垂下眼帘,久久不语。

    对面的高峰和赵小然耐心等待她的回答,隔了许久,她像回到了事发现场一样幽幽说道:“1996年12月5日下午,孟建远车祸被送到安平医院,当时患者的情况很危急,腹腔内出血,脑部受到创伤,给他操刀做手术的人是我的丈夫代启让。术后患者被转移进了重症监护室,直到12月8日中午患者的各项生命体征维稳,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似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周晓盼的神情忽然变得阴郁,“当时我们都以为孟建远能活下来,遗憾的是12月10日上午十一点孟建远的病情忽然发生恶化,引发诸多并发症。代启让立刻进行第二次手术抢救,那次手术他虽然暂时把孟建远的命保住了,但最终患者没熬多久还是去世了。”

    邱圣石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孟建远本来有机会活下来的,却被代启让从中作梗,才导致他丧失了性命?”

    周晓盼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跟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刚开始我并没有把孟建远的死放在心上,后来曝光出贷款诈骗案,和一笔笔来路不明的钱款,代启让无法给出合理解释,我这才生疑。”说完取出三本账本,邱圣石接过账本仔细翻阅。

    周晓盼垂下眼帘道:“我一直都有记账的习惯,这上面记录着事发后那几年家里产生的现金账目,莫约有四十一万零七百元是弄不清楚来路的钱款,我都做了备注。”

    邱圣石看着她,语气沉重道:“请继续。”

    周晓盼条理清晰道:“那几年我们的生活很拮据,两个人的工资并不多,再加上1996年代启让又在股市里亏了不少钱,更是捉襟见肘。”又道,“在救治孟建远期间,我无意间撞见科岸地产的阮正云前往医院找他。当时好像是12月8日上午十点半左右,那天的时间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当时发生了一起医闹。”

    “你是说代启让很有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阮正云贿赂的?”

    “是的。”

    “有证据吗?”

    周晓盼从包里翻找出一张药单,“这是当时代启让开给孟建远的药方单子。”

    邱圣石伸手接过,单子上的字迹潦草,看不出名堂来,不过纸张似乎上了年纪,只需要经过技术鉴定就能辨别真伪。

    一旁的高峰拿胶袋将药单仔细密封好,周晓盼说道:“当时孟建远转移到普通病房多数都是昏睡状态,那时他有输过氯化钾,像氯化钾这种药物的使用量和滴注速度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在孟建远滴注此药物期间代启让曾亲自观察过几次,并悄悄动过流速调节器。”

    “你的意思是代启让明知氯化钾的严格使用规定,却故意找时机调试输液器,使滴注过快导致孟建远发生意外?”

    “是的,张兰可以作证。”

    “张兰是谁?”

    “当年被解聘的实习护士。事发后没过多久她就离开了医院,后来我追查这起事件,才从张兰口中得知她离开医院的原因仅仅是为了一件小事,她自己也知道有人在背后给她穿小鞋。”

    邱圣石摸下巴道:“你怀疑是代启让在背后作祟?”

    周晓盼道:“开始我也没有怀疑,后来一次偶然我提到张兰,代启让似乎特别讨厌她,说她性格不好,做事不细心,稀里糊涂的,这样的人不适合在医院工作。”

    邱圣石沉默,周晓盼继续道:“张兰跟我说过,在孟建远滴注氯化钾期间她有当着代启让的面调试过两次,都是发现滴速过快调慢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孟建远忽然出现并发症,代启让进行第二次手术抢救,遗憾的是患者没熬多久还是去世了。”

    意识到张兰是关键人物,邱圣石追问道:“你清楚张兰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吗?”

    “我有的。”

    “既然她是关键人物,那当初你去找她时,她知道你怀疑代启让吗?”

    “她不知道,我对代启让的怀疑都是由这些小线索连接起来的,哪怕到今天,代启让都不知道我曾去找过张兰,我不敢把她暴露出来,害怕他会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邱圣石点头表示理解,接下来双方就细节问题进行了一番探讨。

    待周晓盼做完笔录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拿到她提供的东西,邱圣石一行人驱车离开了派出所。

    车上赵小然忍不住问:“邱队,那个张兰也动过输液器,她也很有可能就是肇事者,周主任怎么敢这么确定是代启让做的手脚呢?”

    邱圣石面色平静问:“那你说说张兰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赵小然愣住。

    高峰好奇道:“邱队,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孟建远是在做第二次手术的过程中被代启让做小动作害死的呢?”

    赵小然反驳道:“开什么玩笑,手术台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要是敢做小动作岂不是找死吗?”

    邱圣石点燃一根香烟,皱眉道:“我关注的地方跟你们不太一样,我想的是周晓盼到底是以什么心态去举报代启让的,那人毕竟是她的丈夫,举报他意味着什么,相信她比我们更清楚。”

    提到这个,赵小然和高峰顿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人性中的善与恶,伪与真,交织出一幕幕令人唏嘘的浮世绘。

    当天晚上周晓盼独自在家中枯坐了一整夜,代启让没有回来,她也没脸见他。近来她总是一个人守着家,或许明天后,在往后的日子里她都将如此。

    活了四十多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醒过,清醒地看着自己将未来毁掉。

    次日上午九点四十分左右,邱圣石等人前往安平医院。

    代启让正以院长的身份在会议室开会,谁知一群制服警察突然闯入。人们惊慌地看着这群公务人员,坐在会议桌正前方的代启让面色虽平静,眼神却慌乱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冰冷的手铐戴上双手,在众人吃惊的眼神中,代启让从院长梦中彻底清醒过来。他跟着警察沉默地走出会议室,走廊上的医护人员诧异地看着他,那些眼神有猜疑,有震惊,有鄙视,还有幸灾乐祸……

    代启让像提线木偶似的低垂着头,他们的眼神已经无法刺痛他。直到下楼来,见到人群里的周晓盼,她一身白大褂,身子站得笔直,一如她的人生那样刚正不阿。

    那一瞬,代启让仿佛回到了现实,忽然情绪失控向她冲去,却被制住。人群纷纷散开,周边嘈杂的议论声吞噬了这对相伴二十多年的夫妻。

    代启让像一头受伤的猛兽死死地盯着她,布满血丝的眼里有愤怒,有难以置信,更有深入到骨子里的痛恨。

    周晓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种悲悯的眼神深深地扎进他的心里,情绪彻底崩溃了,他嘶声咆哮:“周晓盼,把我毁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周晓盼渐渐红了眼眶,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代启让被愤怒冲昏了头,奋力挣脱束缚,幸亏邱圣石眼明手快把他扼制在地上。他的五官彻底扭曲,狰狞嘶吼道:“周晓盼,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眼泪滑落,周晓盼恐惧地后退两步,似被他的憎恨吓着了。邱圣石强行把他拽走,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周边围观的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各种流言蜚语充斥着耳膜。

    周晓盼视若无睹,只是沉浸在自己纷乱的思绪里久久无法平静,她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还是错,更不愿去想今天的选择究竟意味着什么。

    独自站在人群里,隔了许久她才从方才的情形中缓过劲儿来,默默地回到办公室。

    代启让被抓的消息在医院里炸开了锅,很快亲朋好友也得知了消息。

    先前虞望舒一直以为孟建远的死亡跟周晓盼有关,却没料到会是代启让,顿时震惊不已。方黎很想了解孟建远到底是怎么死的,与虞望舒一起去了一趟周晓盼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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