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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食路迢迢 > 御风咸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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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头领着忠亲王和小雪进门,穿过抄廊,进了一间二层红漆大屋,上楼的时候就听到二楼的觥筹交错声,热闹非凡。

    到了二楼,厅堂陡然开阔,烛台累累,照得屋子里宛若白昼。

    厅里一面水晶珠帘当做隔挡,里面三个桌,中间空出一大块地方。

    撩开珠帘,走进屋里,一个人正拿着一只淡青酒杯,坐在西边一桌,仰头欢笑。其他几个华服青年,个个儿唇红齿白,粉面含春,正围着他敬酒。

    这人束着紫金冠,穿着月牙白的里衣,一副长长的靛蓝比甲,白玉腰带束在身上,越发显得身材挺拔,个头修长。

    他忽地一转头,看见忠亲王和小雪,一手提着酒壶酒杯,直直地就往这边走过来。

    细细看来,这人与忠亲王长相上有三分相似,只是那双眼眸不像忠亲王坚毅有神,眼尾微微上挑,多了一分风流韵味。

    他见到忠亲王,迎面笑道:“哟,这真是天上地下第一等奇事,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忠亲王哥哥,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等风尘之地来了?”

    “皇弟,好几天朝堂上看不见你,做哥哥的甚是想念,不就只能到此处来寻你,看看你。”

    这人立马将手掌立在裕奕脸前,另一只拿着酒杯的手擦了擦额头,“别同我说朝堂,我头晕。”

    他一边眉角一立,看见了小雪,于是走到她面前,调笑道:“都说哥哥上天入地第一神仙人,俗人都近不了身,今天是怎么了,带来的这个美人……”

    裕奕凑到小雪脸前,疑问道:“咦?好像在哪儿见过?”

    说着,他一只手的食指就勾起,提起来就要勾小雪的下巴,结果却勾了个空。

    裕奕已经握住小雪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微微笑道:“皇弟,她是我的朋友,好歹给我三分薄面,不要如此轻浮。”

    小雪也已猜到,面前这轻薄子弟,就是大名鼎鼎的静安王裕诚。

    静安王尴尬地哈哈笑两声,越过忠亲王看着他身后,突然说道:“难怪这位姑娘看来眼熟,可不就是跟柳柳相似嘛。”

    说完,他走到梯口那边,将一个穿着杏黄纱衣,薄薄衣料里透着胜雪肌肤的美人儿搂在怀里,又走了过来。

    他怀里的美人是一副瓜子脸蛋,眉似新柳,鼻梁小巧挺拔。

    她走过来,在小雪他们身边停了步,伸手摸上了忠亲王的胳膊,鲜红的指甲在他银色绣袍上越发显眼,红唇轻启,一开口,酥酥麻麻的声音就撩人心扉:“许久不见,王爷,你可还曾记得欠柳柳的词?”

    小雪忍不住瞥眼去看裕奕的表情。

    美人在前,眼波流转,裕奕却是一副波澜不惊、风轻云淡的模样。

    那美女瞧了一眼小雪,神色微动,继而挂上先前那副楚楚动人的笑,娇嗔道:“原来是王爷有了新欢,就把柳柳这个旧人忘了。”

    说着,她伸出雪白手指,戳了一下裕奕的胸口。

    裕奕礼貌地笑道:“陶公府上初次见面的一句戏言,没想到阮姑娘挂心这么久,是本王之过。这样,明日本王便将新近得的一副琴送到邀月楼,给阮姑娘赔罪。”

    “可是柳柳想要的不是琴,而是王爷记得柳柳这个人。”

    静安王搂着柳柳,调笑道:“哥哥哪里是忘了你,你瞧,哥哥身旁的这个小美人儿,长得还跟你挺像呢。”

    美人儿阮柳柳抬了抬下巴,斜着眼看了一眼小雪,嗔道:“静安王快别这么抬举我,柳柳何时又长了一副银盆子脸?”

    静安王捂着嘴“嗤”地一声笑,小雪口里像吞了个苍蝇似的,刚想发作些什么,忠亲王握着她的手腕又是一扯,轻轻对她摇了摇头。

    宴桌上的子弟们看见阮柳柳,笑脸盈盈地迎上来喊道:“诶,柳柳来迟了,该罚,该罚。”

    几个人马上凑了过来,个个拿着酒来势汹汹,静安王搂着柳柳,赶忙上前应酬。

    裕奕带着小雪,坐到靠窗的一桌,窗外一片漆黑。他们落座还没多久,便有人上来劝酒,裕奕拿起自己的酒杯一一接过。

    丫鬟们瞧着公子哥们的劝酒节奏,端上卤驴肉、口水鸡、孜然藕片等菜,唯独没有汤。

    小雪一直关注着桌上的珍馐,裕奕忽然往她这边一歪,说道:“小雪,快帮我去找些茶来。”

    小雪嗅到他身上的酒味已经有些冲鼻子了,裕奕已经喝了不少。

    “王爷,今日您抱得美人归,这等喜事,再来一杯。”

    裕奕苦笑一下,只得拿着杯子又要去接。小雪一伸手挡着杯口,说道:“王爷,今夜您喝得够多了。”

    “美人舍不得了,哈哈哈哈哈哈……”

    哄笑过后,劝酒的人拿了个新杯子,满酒递过来,笑道:“为美人之心疼,王爷这酒您必须喝。”

    裕奕站起来拿过杯子,一饮而尽,笑道:“你们好歹容本王缓一缓,再喝,可要就地倒下了。”

    那人又谄笑道:“倒在美人怀里,可不又是一件幸事。”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裕奕好不容易应付过这群人,坐下来,对着小雪耳旁细语道:“小雪,帮本王弄一杯茶,浓一点。”

    他口中温热的酒气呼呼地扑在她耳旁,痒痒地抚在她耳廓,小雪的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她按捺住“突突”的心跳,马上起身,“哐啷”一下,屁股下的凳子却倒了,她莫名其妙地下了楼,站在门口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还留有他的余温,烫得厉害。

    “忠亲王,可不是你能攀上的。”

    身后突然传来这么个幽魂般的声音,小雪吓了一跳,忙一回头,是那个前来助兴的青楼名妓阮柳柳。

    “呵,只有你们这种人才见一个人,就说攀不攀得上。”

    阮柳柳轻提纱裙,走到小雪面前,笑道:“牙尖嘴利,难怪王爷会多看你两眼。你是怎么搭上王爷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阮柳柳凑近点,看着她:“你一个山野丫头,被王爷带上饭桌,照例子,今晚是要爬上王爷的床了吧?”

    “你,你恶俗!”

    “哈哈,人都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母的癞蛤蟆。”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你这只比癞蛤蟆还丑陋的鸡。”说完,小雪越过阮柳柳往楼上走。

    阮柳柳没有拦她,却趁她走过时,把一句话送到她耳边:“我劝你离忠亲王远一点。”

    小雪停了步,这一句话没有吴侬软语,没有娇嗔调笑,冷冷的语气中满是威胁,小雪听起来只觉得飘出一股醋缸子里浓浓的酸味。

    她“哼”了一声,继续上楼,在楼上拦住一个小丫头,要了一杯浓茶。

    回坐以后,也不知是不是阮柳柳的缘故,小雪开始怏怏不乐。

    裕奕见她不爽快,问道:“怎么了?”

    小雪冷不丁地说道:“王爷,我们什么时候能喝上那碗汤?”

    “快了,据说这汤有鲜鲍鱼、鲜笋、火腿,还有三种秘而不宣的食材。汤要从昨日熬起,小火慢慢炖上十二个时辰,才能将各种食材的味逼出来,算着时辰,这汤应该快到了。”

    “那王爷就不应该喝酒了,喝了酒的舌头尝不好味道的。”

    “这是没办法,这种食会场合,就是应酬的,总得喝两杯。待会儿……”

    裕奕话还没说完,小雪身边就多了个静安王,他将青花瓷小口杯倒满澄澈的酒,放到小雪面前,嘻嘻笑着:“之前对姑娘多有冒犯,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谢小雪。”

    “小雪?这名字倒简单,为什么叫小雪,怎么不叫大雪?”

    小雪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儿地答道:“因为我是小雪节气生的,所以就叫小雪。”

    隔壁桌突然一阵哄笑,“柳柳,该罚,该罚!”

    只听得阮柳柳娇笑道:“喝不动了,喝不动了,柳柳手都拿不稳了,各位大人还不放过柳柳!”

    “这可不是你的酒量,来,再罚三杯!”

    静安王继续说道:“小雪姑娘,今日相会即是缘分,我敬你一杯。”

    静安王将自己的杯子拿起,小雪伸手去拿酒,不料裕奕抢先了一步夺了酒杯,一口闷了,亮出雪白的杯底,笑道:“我替她喝了。”

    “哥哥这个行为可不对,我是敬的她,怎么酒被哥哥给喝了。”

    忠亲王眯眼看他:“怎么,皇弟不愿意同皇兄喝?”

    静安王一愣,又将酒斟满,笑道:“那我就必须敬哥哥一杯了!请!”

    静安王和裕奕喝下瓷杯里的酒,回头时眼神在半空中一撞,相视而笑。

    “各位大人,汤已好了,是不是现在就开席?”

    一个兜帽小厮笑盈盈地躬身问话,静安王说道:“抬上来吧。”

    从楼梯口出来四个人,抬上来一个半人高的明黄彩瓮,小心翼翼地挪进房间,慢慢儿放下。

    “御风咸汤来了,各位大人,是不是现在就盛上?”

    静安王走上前,在瓮边用手扇了扇,鲜味丝丝进了鼻子,勾引了肚中馋虫,他笑道:“是这个味,盛上吧。”

    楼下鱼贯而出几个端着托盘的小丫头,托盘里都是大一号的汤碗,碗外一面橙黄作底画的杏花枝,她们站在大瓮的旁边,低首等候。

    小厮将瓮顶的瓷盖打开,白色热气腾腾而上,四散而消,浓香蔓延开来,海洋的鲜味迅速窜进食客的鼻中,引得他们口水横流。

    小雪赶紧拿了眼前的茶喝一口,味道浓得她眉头直皱。

    她赶紧放下茶杯,往左边一看,裕奕正用讶异又玩味的眼神看她。

    小雪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这茶竟然是裕弈刚喝过的。

    她的脸一瞬就烫了:“王爷,对不起,我我我、我再去要一杯……”

    裕奕淡然一笑:“无妨,找线索要紧,赶紧去看看汤吧。”

    小雪不敢再看裕奕,慌慌忙忙地就起了身,把椅子撞得一响,定了定心神,走到大瓮旁边,仔细盯着瓮身。

    老郭说过,厨师心中都有一份执念,对于自己的东西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所以无论是他自创的,还是他改进的,只要倾注了心血,必然想在作品上留下自己不灭的印记,或是菜的名字,或是菜本身,或是盛菜的器具,甚至是吃饭的地方。

    他总会在细枝末节处下手脚,并想方设法保留传承。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娘当年敢用名菜留线索。

    这个乘汤的大瓮上面纹的是对称的鲤鱼打挺图案,白浪作衬。她绕着瓮一圈仔细瞧着,突然一个人拿起了她的手腕,翻过她的身子:“你在找什么?”

    阮柳柳正死死盯着她,眼里盛气凌人。

    小雪反手往后一扯,阮柳柳竟然顺势往小雪身后一倒,扑在拿着托盘的小丫头身上。

    一时间汤碗“哐啷啷”地全摔在地上,清脆作响。阮柳柳和小丫头倒在碎瓷上,雪白肌肤上被扎出了一道鲜红的血印。

    她启唇,忽然梨花带雨地哭道:“谢姑娘,你,你为何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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