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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嘴上说着完不成也没事儿，心里却跟自己叫着劲儿，每天要在画社多待一个小时。
“你都考成这样了，还有心思画画？”
为了画画这一个小时，江新月只能不断地跟江向南撒谎说学校有补课任务，还要哄骗江庭筠跟她一起待在学校里面做掩护，江庭筠每天在她旁边写作业边等着她画完。
平日他都是一声不吭，今天难得关心她。
江新月头都没转，十分轻松地说：“我不画画干嘛，学着猪蹄儿回家卖惨？老江什么性格你不知道？我越是卖惨越会挨揍。”
江庭筠轻轻地撇了下嘴，她说的倒也没错。
“你现在倒是想的开了。”
画板上露出一根画笔轻轻地摇了摇，“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反正物理暂时学不好了，我总要把奚老师的事情完成好。”
江庭筠听了这话有些沉默。
“你不觉得画画浪费了你很多时间么？如果你用这些时间学习，你不会是现在这个成绩。”
江新月这下停笔了，略微思考了下，“你说的对也不对。”
江庭筠轻咦了声，问她什么意思。
“就像你喜欢看书，不让你看书你就会去画圆了么？”
江新月偏过头看着江庭筠尴尬地神色，轻声笑了下，耐心的解释自己的想法。
“就算我不画画，我也会看漫画书，读小说，追电视剧，如果这些都不行，我宁可背单词，也绝不会去学物理的。”
江庭筠转动了下手中的笔，可他总是转的不如朱葛好，所以很快就会啪嗒一声落地。
“就算你说的，有点道理。”
“所以我物理学不会，跟我画画一点关系都没有。”
江新月说完便把目光在转回自己的画板上。
“可画画还是占了你不少的时间，而且江叔不喜欢你画画。”
画板后面的江新月撇了下嘴，“他哪是对我画画不满意，他就是对我不满意。”
这话别有深意，江庭筠也不追问，轻声嘟囔着问：“就那么喜欢画画？”
“江庭筠，你不是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是我上次的回答你不满意，还是你想要我给你更多的答案？”
江庭筠翻了个白眼，“只是觉得奇怪，家人这么反对，你为什么还要坚持？”
江新月微微撇了下嘴，对于这个问题她还没有认真的思考过。今天忽然被提出来，她只能给一个搪塞的答案。
“你就当我青春期叛逆吧，也许我就想跟江向南对着干。”
她故意这样说，江庭筠自然知道她在敷衍，可她不愿意说，这个话题也就无法继续下去。
自从上一次江庭筠问过这个事，江新月便想了很久，她到底为什么？
也许上面说的每个理由都是个理由，也许是因为她心中那个彩色的世界需要手中的画笔，也许她喜欢看着画画时那个自信的自己。
“江庭筠，”忽然喊了他的名字，目光盯在颜料盘上，“画画使我快乐。”
忽然而来的话让江庭筠忘了自己的解题思路，可他却没有生气，只是扬起眉头，认真看着被巨大的画板遮盖住的江新月说：“真好。”
江庭筠不止一次的问她这个问题，随着年纪的增长江新月的回答逐渐丰满。
可是到了最后她仔细想想，最重要的不是别人夸她，不是对抗江向南，只是因为所有一切给她的快乐。
童丽说：“青春是把简单的事情看复杂，长大是把复杂的事情说简单。”
江新月闷下头想继续画画，画社的门却忽然被推开了，穿着灰色长裙的奚梦雪走了进来。
她轻声问：“还没走呢？”
江新月有些局促地看了眼江庭筠。
画社不许带外人来的，她不想坏了规矩，所以她赶紧解释，“奚老师，我的时间有些紧，我就想多画一会儿，他，他……”
江新月越着急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江庭筠的关系，说他来陪自己好像有些暧昧，说他在等自己回家，就更容易引人误会。
“老师好，我是新月的邻居，天太晚了，家人不放心她一个人。”
“挺好的。”奚梦雪对他笑了下，便不在意他。
凑过来看江新月的画，她正对着照片画孙副校长的漫画形象。还特意看了看她已经画好的几张。
“新月，你在抓取人像特点方面很有天赋。”
江新月被夸的有些飘飘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能尴尬笑了下，“我问过董嘉欣她们，你是家里面不同意学画是么？”
江新月有些尴尬，“嗯，我爸说……”
“别说你爸，说说你自己怎么想的？”奚梦雪打断了她。
“我？”
江新月指了指自己。
奚梦雪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以后这才认真的思考起来。
“我没想什么，我爸妈都在医院工作，一辈子救死扶伤挺好的，我……”
她说话吞吞吐吐，眼神躲躲闪闪，她也开始有些怀疑了。
“白衣天使是挺好的，可这是你未来四十年想要过的生活么？新月，这是你自己的人生。”
这句话掷地有声，直击江新月的内心。
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她抿紧了嘴唇，害怕自己说出不想。
“学美术，你可以考上更好的大学，央美、清美、鲁美都是很好的大学，同样未来可期，新月你有机会画得更好，活得更好。”
奚梦雪的目光有些迫切，她原本没想要说这番话，只是刚才她听到了江新月对江庭筠说的那句快乐，触动了她的心。
江新月画画时的目光和笑容，就像启明星一样珍贵明亮。
那是一种见过，就想要守护的真诚和热爱。
奚梦雪的这些话也让江新月热血沸腾，她也曾期待过……
可是从没有人像今天这样，真诚地在她的面前提起过。那些她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梦，今天有人告诉她是真的，她的眼中再也藏不住那炙热的渴望。
“新月，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
江庭筠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帮着江新月取下画板，挡在了两人之间。
奚梦雪蹙起了眉头，抱着手臂转向一旁。
江新月还想开口，却被江庭筠拉住了手臂，劝她说：“转学艺术可不是小事儿，要先跟江叔商量，以后再说。”
江新月的眼中忽然失落，她知道江庭筠在提醒她，便是她再兴奋也没用，江向南不同意，她做不了这个主。
“确实不早了，你们先回去，这里我收拾。”
奚梦雪的声音还是那样好听。
她偏过头犹如初见般柔柔地笑着，“回去好好想想老师说的话，父母那边我也可以尽量帮忙。”
奚梦雪拍了拍她的肩膀，可江庭筠却像逃一样拉着她离开画社。
今天走的有些早，所以两人半路停下，并排推着自行车在橘黄色的路灯下慢慢地往回走。
江新月的脑中不断回想着奚梦雪的话，那些话对她来说每一个字都会让她兴奋，她可以考清美，央美么？
“江庭筠，你说我真的可以么？”
江庭筠知道她的心思，可他更知道劝说江向南的难度。
“学理就是为了让你在考大学的时候有更多的选择，艺考是独木桥，我并不觉得你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了。”
“我可以试试嘛，也许我真的是特别的呢？”
江新月被彻底说动了，她心里的那根弦被拨动了，她的眼睛那种明亮夺目的光芒让他不忍心打击。
可他更清楚，任由她做盲目冲动的选择，结果会更糟。
“江新月，你想学美术，你想好怎么说服江叔了么？”
江庭筠一句话直戳要害，江新月就像被点了哑穴一样不知怎么辩驳。
捏了捏拳头，故意跟他置气，“他不同意，我也能学。”
江庭筠单手按住了江新月的车把，制止她一生气就跑。
挡在她车子前面，“能不能别耍小孩子脾气，想上最好的艺术大学除了天赋和努力，你更需要时间和金钱。你现在连颜料都买不起，你怎么去考艺考？靠做梦吗？”
江新月原本兴致冲冲，被他冷水一泼，顿时黑脸。
“江小白，你真的很讨厌！”
江新月想要抢回自己的自行车，偏偏被江庭筠的手稳稳按住，“你就只会冲动么？长个脑子是干嘛的！”
江新月撒开了自行车，直接推开了他，情绪激动起来，在这安静的小路上，对他大吼出来。
“我知道我爸不同意我学画，我知道我学不起，我做个美梦还不行么？”
“有人夸我让我高兴一会儿还不行么？你每天做天之骄子，连我做个美梦你都要管么？”
江新月气急了，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出来，挺着胸膛吼出了她的委屈，她只是被压抑的太久，眼泪肆无忌惮。
江庭筠看她哭了，很自责，也许他不该这样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语气忽然软了，就像安慰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手指轻轻地想要靠近江新月的头发，只是被她立刻推开。
“江庭筠，我知道我从小就不如你，你是太阳，你光芒万丈，我这颗微不足道的星星只想在天黑之后有那么一点点光芒，你为什么也要夺走？”
江新月索性将气话全都说了出来，偏过头去絮絮叨叨，
“从小到大，你都优秀，我爸天天拿我跟你比，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不好，我就喜欢画画，我错了么？”
江新月转过头去，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却要紧牙根不肯哭出声。
江庭筠就站在她的对面，伸出去的手落在半空，没能伸到她面前去给她擦眼泪。
“我只想让你认清现实。”
江新月低头，现实这两个字沉重地有些担负不起。
她擦了擦自己的泪水，倔强地反击他，“江庭筠你才十六岁，说话就像六十岁，真的很让人讨厌。”
江新月白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臂，夺回车子骑上去。
“反正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江新月骑车跑了，江庭筠没有立刻追上去，也许就得让她撞个头破血流，她才知道回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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