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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为清寂的走廊上，阳光透过大片落地窗，在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落下一连串的剪影，林晓走在上面，沉重的心随着格外清澈的脚步声，显得更加沉重。
转过角，院办的会议室近在眼前，前方中央悬挂着巨大的led显示屏，此刻，颇为寂静的廊道内，显示屏上弹出的oa通知，格外引人瞩目。
《2019年度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出炉，仁和国际医院的名字在医学科学部出示的公告里，位列前茅。林晓看向具体研究项目，是关于儿童癌症胸膜肺母细胞瘤的研发报告。
这种癌症前几年林晓连它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可近年来，听得最多的反倒是这种胸膜肺母细胞瘤。在儿童癌症中，排名第一的是白血病，其次是神经系统肿瘤，再其次是骨瘤，像这种特殊的癌症类属于儿童的肺类肿瘤，的确罕见。
可近年来患有这种肿瘤的儿童数量，不仅仅是在中国，在日本，欧美等国家也在逐步提高。
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环境污染，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与先天发育跟基因缺陷相关。
中国社会对儿童癌症的忽视非常严重，仁和国际医院大多数的教授也很少有关于这方面的研究。
可林晓怎么也想不到，仁和国际医院癌变与侵袭原理实验室中，第一个关注儿童胸膜肺母细胞瘤研究的高级副教授，居然会是年纪轻轻的顾言。
她的目光转向申报单位的附栏，眼里露出些许惊讶，项目负责人当中，顾言是六位主要负责人的首席。
冷冰冰的顾教授，居然也会关心儿童癌症研究方面。相比于其他癌症研究，儿童癌症研究好像不怎么吃香，研究经费向来紧张。
不远处，盛宏在受到了秦芳的敦敦教导与训斥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前来参加会议。他耷拉着脑袋，哈欠连天。林晓一看就知道，昨晚肯定是他轮值的外科急诊。
盛宏没瞧见正面走来的林晓，倒是被猝不及防的oa通知吓了一大跳。
他恶狠狠的抓了抓凌乱的头发，这才注意到了已经走到自己对面的师姐。
“师姐，你怎么到这来了？”
林晓很是奇怪：“你小子睡糊涂了吧，今天不是宣布处理通知吗？”
盛宏“啊”了一声：“师姐，你不会真的被开除吧？实习还没有结束就被院办开除的话……”
林晓听着心中一沉：“乌鸦嘴，快呸呸呸，没听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嘛！”
盛宏无精打采，转眼瞧着显示屏上的oa通知，满是羡慕：“师姐，你也看到了，顾教授的论文上了医院官网，好生牛气呀！”
“人家可是美帝一手培养出来的尖端人才，上个官网有什么稀奇的，听说在欧洲的时候，他的论文经常被《journaloftheamericancollegeofsurgeons》杂志收录进sci。”
盛宏拉住了林晓的衣角：“师姐，刚才在外科急诊，老师让我通知你，让你不要去会议室，先去她办公室一趟。”
“老师的心意我心领了，可该承担的责任，我必须承担！”
不等盛宏回话，林晓伸手推开了院办会议室的大门。
坐满了席位的外科急诊还有肿瘤外科的三十多名实习医生，对于林晓的出现，颇为惊讶。
顾言坐在前排，低着头，不苟言笑。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果刀，透红的苹果被他用手指压着，沿着末梢，慢条斯理的剔着上面的果皮。那薄如蝉翼的果皮一圈一圈的贴着他的手背落下，干净利落。
林晓途径时，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似是察觉到对方的目光，顾言清亮的眼神，如同刺透薄雾的星光，扫了过去。
林晓惊慌失措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秦芳瞧着突然出现在会议室的林晓，隐隐有些担忧。她早上的时候特别关照了盛宏一句，让他把林晓先叫去办公室，就是不想她当面听到这个结果。
顾言将削完果皮的苹果放在了纸巾上，却忍不住轻声叹了一声。
这些年过去了，她怎么就光长胸围，不长脑子呢？换做别人怕是躲都躲不及的场合，她居然硬往上凑合，真的想被处分？
齐鸣开始继续他的叙述。34岁患者，车祸翻车，抵达急诊室时，昏迷指数7分，属于严重性昏迷程度，呼吸道阻塞，气管与声带出血肿胀，插管失败，进行紧急气切管手术，手术失败。
听完齐鸣的话，秦芳忍不住望向了丈夫毫无表情的脸，这跟早上在他办公室得到的处理结果完全不同。
“齐主任，什么叫紧急切管切开术没有成功？”秦芳忍不住质问。
“这个结果，是我与院办调查组一致认定的，秦主任如果有意见的话，可以向院办提出申请。”
李主任坐在一旁，听着两人的争辩，示意秦芳先安静下来：“秦主任，你不要意气用事，院长已经看过处理结果了。”
听着院长办公室已经同意这样的处理结果，秦芳虽然心有不甘，但碍于自己是齐鸣妻子的另一层身份，很难再插手。
齐鸣转头望向了下面外科急诊十多个实习生，开口问道：“前天做这个手术的林医生到场了吗？”
听到这个处理结果，坐在人群里的林晓，沉默的时间有些长。整个会议室异常寂静，所有实习生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事到临头，她交扣的手掌心里沁满了汗水，死死捏紧自己的双手，良久，才鼓起勇气站起来，谁知还没动，却有人抢先她一步。
“当天是我值班，这个病人也是我介入的，理应由我负责。”
只一句话，顾言便将众人的目光转移过来。
依照外科手术室的规则，无论是外科实习生将气管插错，还是失误插错，科室的责任都会落在当天这台手术的最高职称负责人头上。
那天他顾言的介入，就注定了脱不开干系。
而此刻，他当着众人的面，拦下了一切责任，将林晓摘得干干净净。
齐鸣看了一眼顾言。
他很清楚，顾言是绝对不会出现那种低级错误，切错了气管位置。
在仁和外科严格的制度下，还有当晚的视频录像作为证据下，他依然选择怎么做的理由，那就只有一个，他要保护那个真正切错了气管的人。
“病人因为脑部缺氧导致心脏骤停，虽然缺氧时间没有超过四分钟，术后检查也没有造成脑损伤跟其它后遗症。那么我认为院办调查给出的紧急气切管切开术没有成功的结论，是错误的。”
顾言当众驳回了院办的处理结果通知。
齐鸣的目光在顾言还有那晚同台参与手术的三名急诊科实习生的脸上扫过，未发一言，转身离开了院办的会议室。
李主任瞧着率先离开的齐鸣，睨了一眼肿瘤科这位新引进的年轻教授，摇了摇头，他还没有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年轻人，当面拒绝了自己科主任的偏袒好意。
等到林晓浑浑噩噩离开会议室时，只觉得脸上如同火烧的一样难受。她望着在走廊饮料贩卖机前投币的顾言，跟在他身后，小声说道：“对不起，我……”
“多吃饭，少说话。”
顾言往她手里塞了一罐加多宝凉茶，还有那枚削完果皮的苹果，没有多余的话，倾身越过。
当天下午，院办的处理结果被公布在官网上，顾言记过处分一次，取消当年的评优资格。
对于这个结果，林晓整整一天都坐立难安。
临下班前，她跟往常一样，趴在电脑前专注的记录外科急诊的患者病历，而她的右手边放着整理好的箱子，里面都是她的东西。
今天也是她在外科急诊轮转实习的最后一天，而下一个实习科室，院办的教学干事还没有通知到她。
顾言独自在自己的办公室换装准备下班。
他系好黑直领带，修长的手指绕过领带的末端系节，系到一半，望着被自己贴在镜子上的那张处罚通知单，有些烦躁的将领带拉扯下来，扔在了办公桌上。
他被自己气笑了，她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每一次见面都给他不同程度的“惊喜”。
十分钟后，顾言穿着那身深蓝色的平驳领西装，修长的身影走在c2巨大的落地窗前，他看了一眼窗外依旧在下的无声细雨。
上海这个时节总是多雨的。
他想了想，伸出手掏出已经调成振动的手机，选择了那个新储存的电话号码，发了条短信过去。
短信言简意赅，“顺路，稍你回家。”
外科急诊休息室里，灯光明亮。这个时候已经基本没有什么患者，与白天的门庭若市，晚上显得空旷寂寥。
林晓狐疑的望着发亮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短信。
没想到顾言会主动给她发短信。
她死死的攥着手机，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最后一咬牙，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看着手机上显示对方已阅读，林晓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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