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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人群熙攘，陆少颜没有暴露身份，而是跟平常公子一样带着我走在街上，所以也就没有人给他让路。
他生怕我被人群冲散，于是便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剩下一只手将我圈在怀里，不让别人撞到我。
我抬头望着他的下巴，忽然心里有点难受。
我犹记得不过才几个月前，我还跟着他在在梧桐镇里面走，那个时候，我还唯唯诺诺的跟在他的身后，却没想到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我便被他圈在怀里。
可那个时候，我即使跟在他的身后，也觉得不过一步的距离，我只要往前迈一步就能赶上他。
可是现在，就算是我被他圈在怀里，却感觉我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岁岁，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
陆少颜看着两旁的摊子，低下头对着我说什么都可以买，可他一低头便将我的眼神抓住，然后嘴角的笑意扬起来，带着几分得意，道：“我就知道，岁岁已经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
“对啊，我是喜欢你啊……”
“我也喜欢岁岁。”
这话刚落，也不知道谁在后面撞了陆少颜一下，他被撞了个踉跄，随即他身子往前一顷，唇便压在了我的唇上。
四目相对。
陆少颜也愣了一瞬，然后他猛地抬起来头，好像是愣头小子一般抚了抚后脑勺，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堂堂妖相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
可是话一出口，我便觉得有些不对。
他现在不再是妖相，而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陛下。
以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现在却是连那一人都没有了。
陆少颜看着我的脸色，没再说什么，而是牵着我默默地到旁边的摊子上拿钱买了两个荷花灯，转头一个放在我的手里，一个自己提着。
“岁岁，那边有好吃的，我们先买点东西吃，然后等到天黑，便到河边放花灯，可好？”
他的眼神灼灼，我没办法说出来不字。
“好。”
他听着我应了一声，眼中的星子像是被点亮了一般，然后他牵着我的手，我们十指相扣。他到摊子边给我买了许多吃食，直到最后我们两个的手里谁都拿不下，这才罢休。
这一边走一边看，不自觉的便走到了小河边。
虽然这个时候天色只是渐暗，但是已经有不少的小姑娘将花灯放在河中，那花灯之中的烛火点点，飘在小河之上，随着水流，蜿蜒而去。
陆少颜牵着我的手，带着我走到了小河旁的一处石椅上，安置我做好之后，便将我们两个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了石桌上。
“岁岁，吃吧。”
我点点头，然后随手拿起一块荷花糕开始吃。
今年的荷花开得好，光是吃着这荷花糕，都有一股香甜之气扑面而来。
我一口咬下去，夸了句：“好吃。”
陆少颜听着，也十分高兴。
我哼哼道：“又不是你做的，你高兴什么？”
“岁岁高兴，我就高兴啊……”陆少颜这般说了句，我本以为他不过一句就完了，却没想到陆少颜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其实岁岁，你不知道，当初容客城的那场大火，就是因我而起。”
陆少颜说，他那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跟着他养父，也就是太傅生活在容客城，可是却没想到顾长峰查到了他，于是便派人赶尽杀绝。
那天晚上的火，是顾长峰的人放的，那些人的毒，也是他们做的。
他们怕那场瘟疫人死的不干净，于是便给他们下了药，不仅会忘了那天晚上的事情，而且要把他们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让他们即使侥幸活了下来，这一辈子也不敢出来见人。
陆少颜说着，虽然面上的表情似平常一般，但是他眼睛里面的痛苦出出卖了他。
我忽然想到，他当时进江仁山庄，看到那些个人不人不鬼的活着，而一切皆是因为他，他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而这般看来，顾然修建江仁山庄，也不过是在替他爹爹赎罪罢了……
陆少颜说完，我手里面的东西也正好吃完。
他抬头望着天边那点余晖渐渐降落在地平线之下，整个世界都黑暗一片，唯有点点烛火将这个黑暗的世界点亮。
陆少颜从怀里面掏出来火折子，将我们两个的花灯点燃。
他递给了我一个，然后自己留了一个。
我看着他手里的花灯，问道：“你一个公子，为何要玩这种小姑娘的东西？”
“放花灯是为了许愿，即是许愿，便是有愿之人所能放，又怎会分男女呢？”他说罢，笑着牵着我走到河边，伸手将手里面的花灯放到了河里，然后在花灯随水而流之后，双手合十，十分虔诚。
待他睁开眼睛，看着我还没有放之后，对着我笑道：“岁岁怎么不放？”
“哦，我马上。”说着，我便将手里的花灯放到了水中，看着它漂出去，也许了愿望。
可是当我睁开眼再看过去的时候，忽然发现因为我放的比陆少颜晚了一些，所以两盏花灯一前一后地飘着。
陆少颜的那盏在前面，而我的那盏在后面，不论它再怎么追赶，都追不上陆少颜的那盏。
“岁岁，怎么出神儿了？”
“哦，没事。”他叫我，我回过神，然后忽然想起来了点什么，于是转手将放在怀里金簪掏了出来，对他道：“你认不认识这个！”
“嗯？”陆少颜看着我手里那只金簪，一脸不明。
我哼哼道：“这是我在你成亲那日送给你的贺礼，你当时说没有看到，但是后来我却在你的床边发现了它，你说，你是不是在骗我？”
陆少颜摸了摸鼻子。
我继续哼哼道：“听逍遥王说，陛下的酒量是海量，怎么可能在那两晚喝醉了酒，还来强吻我？”
我贴近他：“陆少颜，其实那两次你根本就没有喝醉，也没有失忆吧……”
陆少颜继续摸鼻子。
“坦白吧，那两次是为什么？”
陆少颜想了想，道：“第一次是因为生气，生气你为什么看我成亲却没有动作，甚至还送来了贺礼。”
我吃瘪，问道：“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是，因为你傻啊。”
他一笑，然后转头看向河面的花灯。
此时花灯只变成星子点点，映在他的眸子里，我心一动，问道：“你刚才许的愿是什么？”
他斜眼一瞧我：“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可是他又不甘心，接着问我。
我也学着他道：“我的愿，说出来也不灵了啊。”
“虽然陛下你每时每刻都在飙演技，但是我却心甘情愿地做这戏中人，”我看了看手中的金簪，对他道：“这金簪本来就是给你的贺礼，却不想你没成亲，我想着，上个月是你的生辰，可是我却没有准备上什么，那我就把这金簪收回来，再重送一次。”
我抬手，将金簪插在他的头发上，想着我的眼光果然没错，陆少颜带着这金簪果然在这世间俊美无双。
我好好地瞧了瞧他，道：“陆少颜，生辰快乐。”
其实我的愿望哪有那么远大，不过就是想着，若是陆少颜能一直幸福就好了，即使我不在，也一样……
陆少颜嘴角笑着，站起身抓着我的手往回走。
他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忽然想到那时候在梧桐镇的时候，我说我求的不多，只能这般跟着他就好了。
但是我又说了，即使他不在我身边的话，或许我也会过得很好……
我这般想着，看着我们两个十指相扣的手，心思一动，将自己扣在他掌中的五指渐渐松开。
他向前走着，而我留在了原地。
我的手因为没有使力，所以从他的手中滑了出来，我看着我的手落了下来，心蓦地一空。
而他因为没有防备，向前走去，一步之后，手里发现没有东西抓，他停住脚步，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我，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于是面色开始崩坏，问道：“岁岁，你这是做什么！”
说罢，他便想冲着我过来。
“你站在那里别动！”我喝了一声。
陆少颜被我喝住，停在了那里。
我抽了抽鼻子，将眼底的泪憋住，对他道：“陆少颜，我早前的时候跟你说过，就算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一个人或许也会过得很好，你看……”
我说着，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地朝他走过去：“你看，即使没有你牵着我，我不会迷路，也不会跌倒。”
我看着他，最后走到了他的身旁，然后站在了他的身侧，抬眼瞧他。
我曾经想过，若是能跟你走在一处，看万家灯火，赏人间百味，便是人间幸事，但现在开来，好像是不能了呢。
陆少颜，是你给了我追逐的勇气，也是你给了我离开你的勇气。
陆少颜看着我的眼睛，虽然我没有说些什么，但是他好像从我的眼睛里面读懂了些什么，随即他伸手，狠狠地将我的手扣在了自己的掌中。
我挣脱不开，然后听着他在我耳侧道：“许岁，既然是你先招惹了我，这辈子，你就别想逃……”
我们回到宫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陆少颜将我送回长公主那里，然后对我道：“明天早上，你便恢复早朝吧。”
“是，微臣遵旨。”
陆少颜说完，便带着他们离开，只剩下我一个人在露华宫的宫门看着陆少颜的背影。
直到我第二天上朝，脑袋还想着他。
说起来，我已经许久没有上朝了，之前是因为不在都城，而之后是因为陆少颜将我关在宫中。
我抬头望了望天，却发现天气该死的晴朗，风夹杂着夏天微微清荷气息。
我走到殿上，看到各位同僚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我，我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微微一笑带过。。
随即便下意识地往陆少颜那里看。
可我却什么都没看到，只空空荡荡的一个位置。
我这才忽然想起来，陆少颜已经不是丞相，而是我抬头都望不见的那个高位……
我霎时有些心酸，直到太监唱道：“上朝——”
然后我跟着众同僚一同拜下，三呼万岁。
我起来微微抬头，发现我根本看不清陆少颜的神情，他正一身明黄，头戴金龙发冠端坐在上位，那个我不敢抬头直视的位置。
我有些难过：忽然发现以前我与陆少颜所隔的距离，并不算远。
如今才算是咫尺天涯。
我低下头看着脚尖，清楚的感受到陆少颜的视线落在了我的头顶。
只听陆少颜道：“众爱卿今日有事稍后再议，朕有事要宣布。昔日朕欠人一诺，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帝王更是如此，故，许岁许爱卿……”
被忽然点到名字的我浑身一个激灵，然后擎着笏板走到了殿中：“臣在。”
只听陆少颜笑着，接着道：“如此，朕便当着众爱卿的面，许你一诺——岁岁，朕许你与朕一同万岁，如何？”
我虽然低着头，但我依旧能想到那阳光正好洒在了陆少颜的脸上，他勾着那充满风情的眼，还有我离不开的唇，对我笑着告白。
我甚至知道，他为了能娶我，接下来要遭受多少非议，要承受多少的艰难，但是他依旧要许我一生之诺。
可是……
我的决定早就已经做好了不是吗？
我“咚”的一声跪下，将头磕在地上，对他道：“吾皇万岁，下官愿以陛下万岁之诺，换得家父半世安康。望陛下批准家父告老还乡，臣亦跟随……”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只听“哗啦”一声，好像什么被砸了下来，我心肝一颤，然后一双金黄色的靴子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随后我的下巴被冲下来的陆少颜狠劲捏着，他狭长的眸充满了震惊，压着嗓子对我道：“告老还乡，你亦跟随？”
我闭上眼，点头，泪滴在了他的手上。
那泪好像烫到他一般，他一下子缩了手，震惊的顿悟道：“你知道了！”
我点头。
“所以，你昨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岁岁，你终究是不信我，”他一步一步的退着，然后苦笑着问我：“许岁，朕的感情，你到底稀罕几分？”
喜欢是真的，算计是真的，利用是真的，他会保护我也是真的。他说的，我都信，深信不疑，但是我如今却只想让我的家人活着。
“情这东西太过缥缈，远不及命来的实在。陛下，这世上的情爱终是不能长久，或许是世俗纷扰，或许是生离死别，微臣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先行离开，”我哭的不能自己，深深拜倒：“望陛下恩准。”
他忽然笑了起来，可是我分明听出了一丝悲戚：“既然这样，那朕便应了你……”
我再次深深拜倒，将泪混着脑门磕在了地上：“多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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