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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尘拉着缰绳退了一步，道，“我输在田元真手上两次，别人都说事不过三，所以这次，我是去赢回来的，阿容，你让开。”
阿容的双手张开，拦在马前，“我不让！你身上有伤，又怎么打的过鲁州的大王子田元真？！”
“田元真也有伤，所以我不能错过这次机会。”罗尘又退了一步，“她会理解我的。”
罗尘又抬头看了一眼红裙似火的凌霜，然后驱着马疾跑两步，从阿容的头上一越而起，从她的头上跨了过去。
阿容吓了一跳，抱头蹲下了，再一回头看，只剩罗尘头也不回的背影了，阿容骂道，“你混蛋！我现在就去告诉女皇！”
说是告诉女皇，但凌霜在高台之上敲鼓，现在也不是说的时候，只好先等待着。
从日初到正午，凌霜的一双胳膊都没了知觉，但她不知疲倦，只知道机械似的敲着面前的战鼓，似乎战场上的厮杀声也离她远去了，声音听不太清楚，但直觉却惊人。
凌霜感受到一道火热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烫得她皮肤发疼，她侧首看了一眼，好像看到了南国皇帝荣嘉炎，又像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他好像没有参与这场战争，他没有杀凉朝人，也没有帮牧州人，他只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她。
等凌霜仔细看去的时候，已经没了他的踪影，凌霜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因为荣嘉炎应该已经得知了国师被抓的事情，而且明有余先进攻的南国大军，所以荣嘉炎应该赶回去了才是，南国大营才是他的根本，牧州人于他而言可有可无，如果连根本都失去了，那他这皇帝也就可有可无了。
到了下午，石康宁跑到了高台之下，他不是武官，跑了一阵就喘个不停，“女皇！女皇！牧州军退了！他们退了！”
凌霜的手一松，锤落了地，双臂似乎是再也抬不起来了，她慢慢转过头，低头看着下面了石康宁，“你…说什么？”
石康宁眼含热泪道，“女皇！牧州军退了！先是南国军队撤出战场，那吴王烨如何还再再继续打下去！所以…这场仗是咱们打赢了！”
凌霜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就被抽尽了，她跌坐在高台上，不知自己是喜还是悲，阿容见状，一把冲上高台，扶起了凌霜，“女皇，你要不要紧？”
一天了，凌霜在高台之上水米未进，人早已虚脱了，声音也是嘶哑不堪，她靠在阿容的身上，阿容一个人支撑不住她，歪歪倒倒的。
凌霜道，“罗尘呢？朕有事情吩咐他。”
阿容道，“他呀，他去找田元真报仇了！哼，谁都知道他打不过那个鲁州大王子，他还非要去，这不是送死吗？我想拦住他，他却差点骑着马从我头上跳了过去！等他回来，我定然把他一顿好打！”
凌霜愣了一下，朝战场那边看去，人潮来往，虽说牧州兵退了，但依然还有人在战场之上，光凭肉眼，很难找到罗尘在哪。
凌霜半靠在阿容身上，由着她把自己扶了下去，下去之后立即有侍女过来给她披上了狐裘，扭了热帕来擦脸和手。
“罗尘不知在哪？去叫他回来，显然时间上来不及，我们暂时不必管他。”凌霜由着侍女动作，对石康宁道，“石大人，你派人去截住吴王烨…生死不论。”
石康宁抬眼看了凌霜一眼，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一直都觉得女皇是个杀伐果断的皇帝，可这次来凉州，她一直是被动的，吴王烨一再挑衅威胁，她都在处处忍让，仿佛成了一个普通妇人一般拿不定主意，软弱不前了。
可他今日知道了，女皇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隐忍示弱，直到今日，吴王烨将为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都将付出代价。
士兵在打扫战场，凌霜却再次发烧了，她在高台之上，寒风之中敲了一日的战鼓，身体早已吃不消了，她几乎是一离开战场，就昏了过去。
好在祁晋早有准备，回鲁州已经来不及了，入凉州城又担心还有牧州军在城里，所以祁晋让人就地安营扎寨，给她备了热汤，剩下的事情就由田晴柔处理。
凌霜又走进了那一片黑暗，黑暗里什么也没有，脚下软绵绵的，如坠云端，她也曾怀疑这里就是地府，是另一个世界，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才会来到这个地方。
但事实是，她不知道自己如何来到这个地方的，只知道自己没死，只知道走到尽头的那道白光处就可以出去了。
这一次，凌霜轻车熟路的朝前走去，她慢悠悠的走着，回想来到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们在打仗，而且胜利了，她可以从吴王烨手上夺回凉州，凌霜边想边加快了脚步。
凌霜又看到前面的那束白色光芒，她加快了脚步朝前跑去，忽的，她又停下了。
那束白光处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气息令她非常不舒服，她甚至有些惧怕他。
凌霜的脚步在白光前停住了，可这次，那个声音却没有响起来，好想尽头没有人在那里，凌霜试探着对白光伸出了手。
她的手没入白光里，却什么也没有触到，空无一物，也没有再响起那个苍老，又具有压迫感的声音。
她跳进白光之中，醒了过来。
凌霜在热水中泡了一个时辰才算缓过神来。
她一睁眼就看见了阿容憔悴的面庞，阿容见到她醒过来，“女皇，你可算是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去叫祁晋过来！”
凌霜缓缓的摇了摇头，“朕这是在哪？”
阿容道，“还在凉州城外，女皇，水有些凉了，可要起来？”
凌霜点点头。
阿容给她换上了柔软暖和的常服，扶着她坐了下来，“女皇，罗尘回来了，在外面等着见你。”
凌霜道，“让他进来吧。”
阿容出去了一会儿，罗尘便进来了，他进来之后先给凌霜行了一礼，“女皇，微臣自知有罪，请女皇降罪。”
凌霜虚弱道，“你何罪之有？”
罗尘显然是刚刚梳洗过，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倒是看不出哪里有伤。
罗尘道，“微臣未得命令，私自离开军营。”
“索性还不算太蠢，还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凌霜道，“当着旁人的面，朕不得不保你，但你既然来请罪了，朕也不得不罚，自去领五十军棍吧！此事就此揭过。”
罗尘颔首道，“是。”
凌霜又道，“你可曾追到田元真？”
“...并未。”罗尘顿了一下道，“田元真护送着南国皇帝逃走，无意与微臣相战，后来臣与石大人改道去追捕牧州兵的残党，将吴王烨擒获，但凭女皇发落。”
凌霜裹紧了外衣，手指冻的都僵硬了，她在袖子中搓了搓自己的手，这一点小动作都被罗尘发觉了，罗尘上前一步，关怀的问道，“觉得冷吗？”
说罢，不待她回答，就把她的双手包裹进了自己的手心里，罗尘的手心干燥且温暖，的确能让凌霜好受很多。
凌霜勉强的笑了一下，“你也不算没有功劳，功过相抵，那五十军棍就免了吧！”
罗尘却道，“女皇一言九鼎，说了罚五十军棍怎能收回？不过五十军棍，我受得住。”
凌霜笑道，“你受得住，可朕却不想罚了，明明可以功过相抵，朕却罚了你，这样军中其他的士兵怎么想？朕难道是一个不讲道理的皇帝？”
凌霜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渐渐温暖起来，“朕一直以为荣嘉炎早已去了淮水关，没想到他到今日才走，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不过淮水关那边，南国大势已去，他去了也是徒劳。”
罗尘道，“皇夫会来凉州与你会和吗？”
凌霜想起了明有余，嘴角边的笑意不散，“本来是会的，但荣嘉炎既已去离开了凉州，那么他暂时不会过来了。”
“为何？”
“因为明有余这个人和朕很像，都属于那种有仇必报的人。”凌霜道，“荣嘉炎曾经派人刺杀过他，当时碍于种种原因，他只能忍耐了，现在终于有了机会，他岂能放过？”
罗尘的手轻轻动了一下，低着头道，“你竟这般了解他？”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放下？”凌霜缓缓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手上却还残留着罗尘掌心的温暖，“罗尘，朕也了解你，你应该试着放下了，朕不劝你移情他人，因为这样对你来说，太过残忍，但你...不该沉溺于过去，我们都应该向前看。”
罗尘没有抬头，只失落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可我承诺过你，一辈子，就是一辈子的。”
凌霜叹了一口气，“可你想要的，朕给不了，朕自己都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可活，又何来承诺给谁？”
罗尘垂在身侧的手抖了一下，“...我知道了。”
“你知道便好，这种话，朕不想再听到了。”凌霜站起身道，“带朕去见吴王烨，这几年的账，朕要同他好好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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