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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永熙往事录 > 第三章 紧急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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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躺在床上,身上潦草地盖着一张旧床单。她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这个闯入家中的陌生男人,用尽全力试图躲得离他远一些,却徒劳无功。

    “婆婆您别怕,我是秋毫司的人,是官府来的。”陆棠怕她不明白,哑着嗓子还要用力把“官府”二字说得咬牙切齿正气凛然。

    老婆婆用怀疑的目光在陆棠周身转了两圈,还好陆棠长得端正,衣服的颜色又是本朝官差常年不变的青色,这让她放下心些。

    “噢,老身这身子骨实在是不成了。官差老爷,您有事可以去问问宋大善人……噢不对,他已经好久没来过了,”老人颤颤巍巍地道,“唉,你瞧我这是老糊涂了。”

    “老人家,这附近发生了一起爆炸案。我是来请您到我们安排的地方休息的。”陆棠见她说话颠颠倒倒,知道是她年纪大了,他尽力以最简单的方法解释。

    “这……可我这身子骨。”老人为难地看看自己,又怀疑地看了一眼陆棠,“你要带我去哪里,这房子可是我唯一的家产了。”

    “老人家,您儿子呢?”陆棠见她不肯动,只得询问。

    “哎,别提了,那败家子最是靠不住的,要是没有宋大善人,老身都活不到今天,”老婆婆颓丧地说了半句,下一秒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像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把救命稻草,“你是秋毫司的官差老爷啊,你一定要为小民做主。”

    老婆婆说着,泪珠止不住地从脸颊上淌下来,拉着陆棠的青色衣角再不肯放手,顺手还要扯过来擦:“宋大善人是被冤枉的,他心地善良,绝不可能杀人。”

    “老人家,这里真的很危险,您不嫌弃的话,我背您先出去,有什么冤情您跟我慢慢说。”陆棠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打断了老人的唠叨。

    “唉那都行,官差老爷您一定要听我说啊。”老婆婆蹙着眉喋喋不休。

    陆棠没法子,蹲下身背起她,因怕她着凉,连床单薄被一起也带上了。

    “宋老爷有钱,但他并不是为富不仁之辈,见老身孤苦,嘘寒问暖这么多年,若你们判他有罪,那可真是天大的冤屈了。”

    陆棠无动于衷,他在秋毫司虽然不久,却也少见到杀人犯的故人肯承认犯人是个无可救药的极恶之人。平时是一回事,犯案时又是另一回事。烈日炎炎,他的精力也已是强弩之末,无暇深究。

    好容易找到了秋毫司的小车将老婆婆放下,陆棠贴近她耳边大声道:“老人家,您回去好好休息,宋善人的事我会关心的,您告诉我他是哪个?”

    “他啊,他是宋嘉老爷,一直是十里八乡里有名的好人。”老婆婆见陆棠要离开,抹着眼泪又提高了嗓门,“他们好像说他今年第一批就要上刑场了。”

    陆棠有些感慨,明明她已经确实精力不济、听力不佳还时时忘事,但为了给恩人伸冤,竟是清醒着和他说了这么多。只可惜自己人微言轻,也只能尽力而为而已。

    既然她的恩人早就判了,那自己说不准是见过的。陆棠掐指一算,大惊,若是赶上了今年的第一批,那岂不就是今日?

    血色的图腾和那窃贼口中的诅咒交替在他眼前闪过,那些断续的线条自然而然在他脑中勾勒出了一个同样沾满鲜血的目的地。

    “几位大哥,陆某想到一件有关血图腾的重要线索要向丁司长禀报,这里就辛苦大家照顾了。”陆棠几乎难以压抑住心头的激动,冲几个军士一拱手,夺了匹快马就匆匆而去。

    “哎等等,你这小子很滑头啊!自己早回秋毫司歇着,留我们哥儿几个在这里推车。”那匹马属于其中的一个军士,他一下没拦住,陆棠已经骑出了几米远。

    “……仗着今天司长跟他吩咐了几句,就想给我们个下马威。我才不信他真能发现什么线索,”一旁好好地骑着自己的马的军士冲同伴幸灾乐祸地道,“你要推车慢慢走回去啦。”

    “哎,你的什么狗屁线索要是假的,看我们怎么收拾你。”那军士被同伴嘲笑,有些窘迫,原地跳着骂了一句。陆棠懒得多费口舌,故意装作没听见不应,也并不回顾。

    他策马绕开几条热闹的大路,一面抬头看太阳掐算着时辰,险些撞上刚从秋毫司里出来的丁蓬一行车马。他定了定神,急急开口:“丁司长,我有重要发现!”

    丁蓬让车马停下,示意他说下去。陆棠也并不胆怯,徒手就在临摹下来的血图腾上勾勒指点了一番。这是木台,那是囚犯,那是刽子手,一来二去还真勾勒出个行刑台的模样。

    顺着陆棠的手指,丁蓬也看出了这血图腾的端倪,比起自我宣扬,它更像一种犯罪威胁与预告。他面容严肃,脸色越来越差,不等陆棠讲完来龙去脉,他就吩咐车马重新开动,希望尽快赶往刑场。

    陆棠见上司采纳了自己的建议,且车驾赶路不再方便插话,便默默跟在后面,在心里念叨着但愿一切还来得及。一路上气氛凝重。

    刑场门前已围着人山人海,大多是凑热闹的百姓。本朝,行刑是允许百姓观看的,但今天并无什么名士或员外被处斩,不至于有这么多闲人在街上鼎沸。

    除非已经出事了。

    陆棠心里咯噔一下,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了远处袅袅上升的灰色烟雾。他连忙下马,顾不得许多,胡乱地系好缰绳,可喉咙嘶哑,实在喊不出声,只得卖力拨开人群。

    刑场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刑场本不易失火,士兵少见此等场面,备用的水也不够,只得拿沙土强行掩埋,一时满天扬尘,很有些大漠风情。

    兵士们见丁蓬来了,连忙上前:“长官,今日处斩的犯人已经安全撤离,起火原因尚不明确,我们在努力扑救,已经基本得到控制了。”

    陆棠听了这话,不由望向刑场门口排成一排被兵士水泄不通地围着的犯人。他们目光大多茫然,看不出悲喜。

    想到他们即将被重新拉上囚车,分别运回各自的监牢等待下一个吉时,陆棠也不知道这对他们是一种偷生的喜悦还是徒增煎熬的悲愁。

    丁蓬的话打断了陆棠的思考,只听他瞪着眼严厉地道:“快去灭火,起火原因必须赶快查明。对了,最要紧的是有没有我们的人受伤啊?”

    “我们清点完人数了,大家都在,目前只有两人在救火过程中被灼伤,但没有大碍。”军士低着头,尽管担心责罚,仍感念长官的贴心,尽力清楚地回禀道。

    “行,你去忙吧,第一时间告诉我进展。”丁蓬没急着追究责任。

    陆棠闻言有些佩服他,这算是某种程度上隐蔽的恩威并施,这种时候,的确是有做事的人最要紧。

    打发了兵士,丁蓬若有所思。他并没有亲力亲为去查看现场的意思,而是看向了陆棠:“我派你调查血图腾,务必尽快破案。”

    “是,长官。我马上就去巷子里一点一点排查可疑痕迹和人物,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陆棠留了个心眼,补充了一句,希望丁蓬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丁司长不愧是丁司长,立即认识到了自己的疏漏,凭陆棠单枪匹马地从外围线索查,效率必然不高:“不必,我觉得这整件事是有联系的。你可以从刑场开始,我给你所有权限。”

    陆棠拱了拱手谢过,暗道这回自己可真是走运了。

    “你现在的样子总让我想起你父亲,他当年也是这么干练、有的是主意,那时候我们是最好的搭档。哎,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不料丁蓬忽然感叹了一句,陆棠心内不屑,正思忖如何答复好,他却不等他做出反应,便转身回秋毫司了。

    这话有点意思,陆棠想,轻描淡写三两句倒是把自己今天的努力和父辈的荣誉挂上钩了,自己不努力、坏了父亲的招牌岂不是罪孽深重?

    丁蓬其实大可不必这么做,只要给他个升官发财的念想就成。陆棠苦笑收回思绪,望向一旁的兵士,命他领自己去现场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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