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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先生的饭是我送的。他被关在三楼的杂物房。我推门进去,只见他左手戴着手铐,被铐在铁制的水管上,整个人坐在地上,两腿伸直,屁股下垫着一张纸皮,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见我进来了,他的眼睛立时射出一道凶光,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我,完全和之前温和的宋先生判若两人。
我小心翼翼地将饭盒递到他脚下,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线,才看清他的脸上布满了伤口,鲜红的血丝左一条右一条,显然伤得不轻。
“你们想怎样?”他冷冷地问道。
我的手一震,险些弄倒饭盒:抬起头瞅了他一眼,“不要问我。”
他不屑地哼唧一声:“警察就是这么办案的吗?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别人铐起来,还不让申辩,难怪有那么多冤假错案!”
谁叫你先动手?我暗想。
他咬着牙,手不停地晃着,手铐与水管反复碰撞,清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他显然因为自己当下的处境怒不可遏。
“你回去告诉姓刘的——”他指着我的鼻子,“无论他采取什么手段,我们都不会承认的!杀就杀了,没杀就没杀,我们才不当别人的替死鬼!”
我端详着他的眼角,上面开了一道口子,血凝结成了紫色。我没有出声。
“——你让姓刘的赶紧报警,我就不信公安局没有一个会办案的警探。非要让这种狗怂来处理案子,把好人当坏人,说不过就动手,我要告他!”他怒气冲冲地说道,“——还有,你们要是有意刁难我的妻子和儿子,我就跟你们没完!我姓宋的不是好惹的!奶奶的……”说着,把饭盒掷到一旁,饭菜洒了一地。
我掩上门出去了。
旅馆所有的客人都得知了此事。虽然对于具体情况不甚了解,但几乎每个人都已认定宋先生夫妇是谋害何老头的真凶。至于刘凯辉为何迟迟没有向众人宣布案件的结果以及可以离开的命令,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到不解。而他自从把宋先生铐起来后,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于是整个下午,所有客人都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偶尔会有人敲开我的房间,打听最新情况,我一律告诉他们不必着急,案件的结果迟早会公之于众的。我感觉自己就像新闻发言人,在临时编织无关痛痒的理由敷衍客人,而事实上我也很茫然无措。
宋先生被制服后,王丽洋哭诉着向刘凯辉求情,却被对方以危害他人人身安全为由粗鲁地拒绝了。她百般无奈之下回到房间,大概陷入了黯然神伤之中。
王茜得知此事后,松了口气,神情出现了久违的松弛。她几次催问我是否可以离去,她和她男朋友已经收拾好行李了,就等我们的消息。我告诉她还需再等等。
林老太要相对平静得多。她要我确认宋先生夫妇是否是真凶,我模棱两可地答道:“暂时是吧——”随即补充说:“没有比他们嫌疑更大的了。”
谢凯万万没想到王丽洋会牵涉其中,在他眼里王丽洋可是个举止端庄、气质不俗的妇人,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干出杀人盗窃的勾当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他感叹道。
我只觉心乱如麻,在房间里坐卧不安。眼看到了下午五点半,我索性走出房间,来到一楼客厅。客厅空无一人,并往日的阴沉、晦暗,我感到厌倦,推开玻璃门,想出去看看。
又下雪了!
目之所及,是一片白,白得令人眩晕。看那天色,苍茫得有些沉重。纷飞的雪片从天而降,簌簌地落在花园的小径上,落在草坪上,越积越多,织成一条白色的毛毯。这时,花园不知何处响起了一阵乐曲,仔细一听,竟有点耳熟。我信步走进花园,寻着声音走去,踏上一片草坪,乍看之下,一棵桂花树下竟藏着一个音箱,乐曲原来是从这儿发出来的。
突然,一个人影倏地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一袭黑色的羽绒服,棕色短皮靴,头戴滑雪帽,飘柔的长发从帽檐处垂下。
原来是我最渴望见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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