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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凯辉照例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弓着背，双手伸进裤兜，显然在思忖适才的审问有无纰漏之处。当他全神贯注的时候，我尽力不去打搅他，即便他的想法并无高明之处，我也不会为了逞能而发表观点。两个人相互合作，只需要一个出主意的人。
“——你怎么看，齐先生？”他转向我。
“他和谢凯一样，都无法证明自己没到过杂物房。”
“不错。”
“考虑到那个热得快，陈俊生的嫌疑更甚。”我继续分析着，“我们在审问的过程中疏忽了——”
“哪里？”
“陈俊生和王茜应该分开并同时接受审问，这样他们就无法利用时间差钻空档。很显然，王茜在不小心说漏嘴后，利用下去的那阵告诫陈俊生应否认热得快是他们的，因此才会出现前后矛盾的情况。”
“那说明了一点:陈俊生就是凶手。”
“何以见得？”
“他显然知道热得快意味着啥，才会极力否认——事实上热得快就是陈俊生插在电路板上的。”
“可是王茜一开始承认了啊！”
“王茜并不知情——”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说不定她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对他男友停电时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我调开视线，不去看他的眼睛，那里面射出的执拗令我打消了争论的念头。我站起身，准备离去。
“已经中午了，”他猜到了我的意图，低声道，“去休息一下吧，下午的差事可不令人愉快。”
我心里起了一层疙瘩，忍住问他的冲动出了房间。
谢凯把我叫醒了，迷迷糊糊之中我听说刘凯辉找我有事。我来到走廊，摁了门铃，没人应，于是下到一楼，客厅却空无一人。我走出旅馆，发现刘凯辉正和谢凯抬着什么东西往花园门口搬，身子一摇一晃的，显得非常吃力。
我跟上去，到了花园门口，他们正好将那东西放下，弓着腰，累得气喘吁吁的。
“怎么了，警官？”我问他，眼睛却盯着地上那个用粗布麻袋装的长条状的东西。
“埋尸体去。”他打量着我。
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歪着嘴，脑海中自动编织出宋先生极度扭曲的惨状。“还是上次那儿吗？”
“对。”他实在没有办法。
我瞥了一眼谢凯，他不知不觉地站到离我们好几步远的地方，以极其古怪的神情注视着我们。
我转向刘凯辉，“谁去？”
谢凯连忙从兜里掏出车钥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交给我，“阿胜，你陪刘警官去一趟！怕他不认得路——”
“我只去过一次呀！”我辩解道。
“我一次都没去过——”他瞪了我一眼，眉毛拧成一团，“快去快回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说着，他扭头就朝花园里走，走到一半，又返回，经过我们面前，讪讪道:“搞错了，我得去一趟公寓——警官，那就有劳你了。”
刘凯辉露出一丝浅笑，和我目送着他消失在草坪尽头。
天空飘来一丝雪花。
“这人滑头得很。”我忿忿地盯着那具背影。
“谁叫他是经理？”刘凯辉面露嘲笑，“在我们局里，出警的永远是职位低的人。老大都是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的。”
“哼，哪天我也要自己当老板！”我自嘲道。
刘凯辉领会了我的语意，眼睛眯成一条缝，说:“回去跟着我干，我把你推荐到地方派出所。”
“当警察？”
“不一定能当上。但是有我这层关系，会容易得多。”
“噢……哈哈，”一阵清风吹过我的心坎，“承蒙刘警官的照顾。要是真能在派出所混个一官半职，也不用愁吃愁喝了。”
“那是，”他耸耸肩，似乎为自己不经意间展现出的特权而自得，“派出所再这么着，总比你在这儿当管理员强。走吧，我们把它搬上去。”
五分钟后，我们的汽车已经行驶在大坝上。由于积雪还未融化，刘凯辉开的很慢。远处的群山在雪后呈现出一派奇幻，苍白的山头连接着深青的山腰，迷迷蒙蒙的，仿若仙境。湖面漂着几块薄冰，时不时有鸟飞到上面，踮着脚走着，意识到冰面即将断裂，又机警地飞起来，往灰沉沉的天际飞去。
车的前方出现一个人，随着车逐渐接近，我看清那是林老太。刘凯辉将车在她面前停下来，露出一副费解的表情，摇下车窗，问:“林女士，你去哪了？”
林老太一怔，迈着碎步走到车边，眼眶有些微红，饱经风霜的脸皱得像一层虫蛹，她用还算标准的普通话答道:“我出去转了圈，警官。”
“噢。您还是小心为好，刚下过雪。”刘凯辉给予忠告。
“在屋子里呆着太闷了，出去散散心……我这就回去。”说着，她远离车窗。
“好的。”刘凯辉缓缓松开离合，车将林老太瘦小的身躯抛在后头。
我通过倒后镜，一直注视着那个身穿冬衣的背影，直到汽车拐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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