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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我们很快证实白丁逃向了湖畔。
还未来得及向客人们解释，我和刘凯威便冲出客厅后门，朝湖畔奔去，留下一片惊愕的目光。
天未完全黑，借着微弱的暮色，我们心急如焚地穿梭在田垄中，那股熟悉的野花生味混着冰冷的空气，进入到我的鼻腔，每呼吸一口都会加剧内心的紧张感。
刘凯威健步如飞，不断发出含混不清的咒骂，我只能看见他两只棕色的皮鞋，在坑坑洼洼的田垄上前后交替，扬起尘土与沙砾。
“他怎么会锯断手铐呢？！”我边跑边问，感到难以置信。
“哎！我大意了！原来杂物房有锯子，就在他伸手能够到的地方——”他头也不回。
“他直接从楼上跳下来的？”
“那不是嘛！不然怎么会有一声巨响！”
“三楼吗？”
“应该不是三楼——不说了！”他加快了速度。
我们很快来到熟悉的湖畔，登上码头，只见船的绳索被放开了，船浮在水面，随着波浪一颠一颠地朝远处滑去。
“人——人呢？”刘凯威举目眺望，还未喘过气来。
我搜寻着广阔的湖面，目光越过湖心的达摩像，再到对岸的山毛榉林，皆无人影。
刘凯威转过身，凝望着刚经过的田垄，“不可能啊……到底藏哪去了？”白雾从他的嘴边升起。
我满腹狐疑地凝视着那艘船，“会不会是在水里面？”
“水里面？”刘凯威转过身，“不可能吧——怎么憋气能憋那么久？”
“不对，”我指着那艘船，“船的绳索肯定是他解的，说明他还在船上，诶——”我恍然大悟，“会不会就躲在船底下？！”
刘凯威的眉毛如虫子般蠕动，“很有可能！怎么办？”
我跳下码头，从岸边捡起一块石子，朝船扔去。刘凯威也仿照我的做法，一连扔了好几快石子，很快，水面抖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人形出现在水底，像鱼一样朝湖心游去。由于距离较远，我们不确定那是否是白丁，只能在岸上观望。
很快，水面探出一个人头，显然是想呼吸空气，只见那人疯狂摆动着双臂，游向湖心。
“就是那狗东西！”刘凯威大吼一声，“回来——”
白丁头也不回，更加没命地游着，游了一段距离，又潜进水底。
“咋办？！”刘凯威急得团团转，眼睁睁看着白丁游远却手足无措，“不能就这么让他跑了！”
“现在追也追不上了！”我目测白丁至少距我们二十米，眼看他的头越缩越小，我渐渐打消追上他的念头。
“那艘船——那艘船！”刘凯威陡然一振，立刻趟下水，“我们划船过去！”
“你确定能追上么？”我把他叫住。
“不管那么多了！反正他肯定要游到对岸的，我们到对岸把他逮住！”刘凯威已经走进水里。
实际上船距岸边仍有五六米远，必须得下水，把衣服湿。
“你他妈的来不来？！”刘凯威回头朝我嚷道。
“我——”我踌躇不决。
“不来算了，你在岸上帮我看着！”他一个纵身，钻进水里，三两下便游到船边，翻上去，全身都已湿透，“诶——船桨呢？！”
我立刻在岸上搜寻着，“这里！”
“快快快，快丢过来！那货快跑远了！”
我拾起船桨扔过去，他没接稳，船桨掉在水面，打起一片水花，他急得大叫，“操——”又俯身去捞，捞了几下才够着，这么一折腾，白丁又游出了十米。
刘凯威迅速划着船，“啪啪啪”的水花声响彻整个湖面，远处则是白丁愈来愈小的身影，即将隐没在微波浩渺的湖面上。
我目测他们之间足有四十米的距离，以刘凯威现有的速度看，追上白丁还需一段时间，不过白丁的体力能否支撑他游到对岸却是个问题。
他们离我越远，我越感到岱山湖的不平静，远处的湖水波澜起伏，在阴暗的天色下，湖水看起来发紫，且流速很快，刘凯威的船都一摇一晃的，更别提水中的白丁了。我曾听谢凯说过，湖中心有多达二十米深。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令人毛骨悚然。远远地瞧见白丁忽然不游了，整个人顿时变得惊恐万状，在水面挣扎着，两只手犹如狗爪一样不停地刨着，仿佛被什么抓住一般，身体直往下沉。他回过头，朝刘凯威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
“怎么了？！”我大喊道。
声音传得很远，刘凯威却没有回答。只见他奋不顾身地朝白丁划去。我意识到白丁遇到了险情。
我又喊了一次。这次刘凯威转过头，答道:“我现在去救他！他快不行了！”
我的心直往下沉，仿佛落水的不是白丁，而是自己。
暮色渐渐四合，湖面透着幽幽的蓝光，为这场惊心动魄的行动增添了一丝无望。
我渐渐看不清了，眼前只剩一片广袤无垠的深色——山毛榉林和湖水融为一体，丝毫分不清楚。
远处又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唤，如同在黑暗中响起的竭力挣脱死神之手的哀嚎。我的心被紧紧攥住了。目未能及，只能根据耳朵辨明情况的最新进展。
我内心反复推敲着白丁溺水的缘由——是体力不支？太冷？还是被水草钩住？都有可能。我越想越后怕。
成片的雪花在我头顶飞落，刺骨的寒风像刀片一样刮在脸上，我在隐隐的刺痛之中，仍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湖面，盼望刘凯威的船能尽早返回。
我忽然想起码头上有探照灯，于是艰难地爬上码头，把灯打开。正要转身之际，借住朦胧的灯光，我远远地望见一艘船向这边驶来。
“嘿——”我兴奋得大叫。
船在湖面上颠了一会儿，逐渐靠近了码头，只见一个僵直的身影立在船头，右手提着船桨，直勾勾地望向这边。
“是你么，警官？”我问。
没有人回答。
“刘警官？”
那人还是不回答。
一股不祥的预感将我包围。我后退了几步，忽然瞥见地上的绳索，连忙拾起来，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矗立在船头的人。
是刘凯威。
我松了一口气。
船逐渐靠了岸，我把绳索丢给他，他却没有接，仍纹丝不动地站着。
“怎么了？”我怯生生地问道，“白丁呢？”
他的双肩剧烈地颤抖着，面部在抽搐——绝对不是因为寒冷。
“警官，发生了什么事？白丁呢？”
一句低沉的话从他嘴里冒出——
“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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