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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赛是以队伍的名义报名的，没说在上场前，队伍内不能换人，在陈濠过敏这么严重的情况下，谢景澄暂代的陈濠在队伍里的位置。
明亦高兴得不行，简直全身舒畅，觉得这简直就是苍天在帮助她！要是这样给谢景澄机会了，他都没法好好表现自己，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于是她在老师们决定下来后，立马带着谢景澄去做赛前的紧急辅导，脚步如风，经过顾兰身边的时候刮起一阵愉悦的春风，诚恳地道：“顾老师，景澄一定会好好表现的，记得给他加油。”
顾兰听到自己说出去的话被原封不动地奉还，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自己心里不好受就算了，还得去安慰陈濠。
陈濠肿着一双完全看不到眼珠子的眼睛，怄得差点哭了：“顾老师，我的比赛……”
都这种情况了，顾兰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拍了拍他的背，道：“没事，我们还有国赛呢……”
什么国赛啊，他们二队参加省赛就够了，国赛不就是陪跑吗，难道还指望拿奖不成？
陈濠心肝那叫一个疼啊，直到大半夜都没睡着觉。
比赛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开始，大家都起得很早。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经过一晚上紧急备战的明亦和谢景澄，就算没睡太久，也都精神抖擞，不带半点倦态。
好在陈濠看不见，否则肯定更加生气了。
比赛开场的流程冗长，经过一系列的致辞和比赛规则的宣读后，所有的队伍才按照顺序走进赛馆，按照指示牌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明亦就坐在昨天她跟谢景澄说的那个观众席位置，视野非常好，探出身去的时候还隐约能看到他们纸上画的是什么东西。
谢景澄进了赛场，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后，扭过头来看明亦，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有些兴奋。
明亦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加油。”
谢景澄便笑了起来，隔着过道向她伸直了拳头。
这次的上场机会几乎算得上是天上掉馅饼了，谢景澄和明亦的心情都非常好，精神状态也很不错，在主持人开始宣读题目的时候，谢景澄很快就进入了状态，跟同队伍的师兄讨论起方案来，而明亦则是开始逡巡其他队伍的情况。
顾兰带着陈濠坐在明亦的后面，心情复杂。
陈濠气闷得不想说话，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了谢景澄，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顾兰只觉得一阵头疼，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既然则安，好好看比赛吧。”
说完，也开始逡巡场内其他队伍的情况了。
她真觉得这次挺可惜的，本来是稳扎稳打能拿个奖杯，结果出了这样的情况，于是有点走神，目光在隔壁院校的一支队伍上多停留了会儿。
待她把陈濠这件事在脑海里面又悔恨了一遍后，回过神来，突然轻轻地“咦”了一声，发现隔壁院校的那支队伍有点不对。
因为两所学校挨得近，经常做交流的缘故，她对隔壁院校的参赛队伍人选非常清楚，对他们的实力也很清楚，但是今天来的这些人，有点眼熟，但是绝对不是以前的老队员。
是交换生？还是什么？
陈濠听到她的声音，抹了抹眼睛，扭头问道：“怎么了，顾老师？”
“你有没有见过他们？”顾兰蹙着眉头问道，“是那天来我们学校做交流的那些学生？”
陈濠听到这话，眯着眼睛往场内看去，还没看清楚呢，就听到前面明亦冷清的语调：“是。”
顾兰和陈濠心里同时一惊，道：“你确定？”
明亦面色凝重地微微点头。
她虽然不知道往年比赛的选手是什么样子，但那天隔壁学校来做交流的时候，正好是谢景澄作业没做好被公示的时候，明亦整颗心都是高悬起来的，自然对在场的情况印象深刻。
顾兰的眉头便蹙得更紧了，好半天，低声道：“情况不妙啊……”
按道理来说，省赛中所有队伍里面，傅毅带着的一队是最强的，现在谢景澄所处的二队怎么也能拿个铜奖，而隔壁院校现在换了人，顾兰就没办法确切地知道对方的实力了。
如果对方两个队伍都是针对他们学校而来的，那二队岂不是很危险？
在场的老师们，心同时悬了起来。
谢景澄并不知道隔壁院校的队伍换人的事情，现在正在和队友们商量题目该怎么答。
这次比赛题目是“环保和创新”，要求学生根据现有的居民住宅，给出绿化环保的设计方案。以往不是现场赛的时候，大家都会选择不同的住宅，提交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方案，而改为现场赛后，给出的题目是同一个，参考标准统一，拼的就是硬实力了。
谢景澄下笔速度向来很快，在队伍其他成员讨论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动笔了，等大家讨论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同时将大家讨论的内容都画了出来，呈现给大家看。
“这么快？”
队伍成员讶异于他的速度，纷纷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他的草图，就着他的草图做修改和继续深入地讨论。
现场出方案不需要太过细节化，但需要有整体的规划，大家拿着图开始分割每块区域的时候，谢景澄就已经开始画起了侧面图和剖面图，虽然很草，但几乎是瞬间就把大家描绘的东西，再加上自己的创新点全部纳入了进去。
明亦说他特别适合二队来参加比赛，说的就是他这些优势。
快，准，狠。不需要过多的考虑，脑海里面有什么东西，手里面便能呈现什么东西，手和脑子就像是马达一样飞快地转着，而且作图还极为漂亮，到了最后绝对是加分项。
然而当明亦和顾兰隔着个过道，看到隔壁院校的构图时，心里的那根弦崩得更紧了。
对方似乎就是为了针对谢景澄而来！
同样是美术转建筑的学生，又快又准，画面也漂亮，甚至比起谢景澄的草图来，更加工整！
“为什么他们会突然换人？”顾兰有些急了，直接站了起来，“看起来也不像是新人，他们什么时候组起来的队伍？难道是把本来要参加绿色建筑赛的人给拉过来了？”
明亦也在思考这件事，目光沉沉地看了会儿，开口道：“应该是上次，他们过来做交流的时候，被谢景澄那绘图速度给吓到了。”
顾兰一愣，觉得大有可能。
谢景澄那次鼠绘改图，可以称得上是个怪物了，他们误以为自己学校的二队已经每个人都换了个华丽的路线走，且达到了高水准，所以做了针对性的阵容调整？
顾兰只觉得喉咙干涩，好久，有些不甘心地闭了闭眼，轻声道：“还好陈濠没上场。”
她很清楚陈濠的优势和短板，陈濠稳扎稳打，基础很好，可在创新和漂亮度上，是会被美术转建筑的人给完爆的。
陈濠听了心里面不大舒服：“谢景澄的优势……现在也不算优势了，还多了块短板。”
谢景澄的短板就是结构。
半路出家，虽然有明亦这种专门做结构的大师在，但是明亦一直秉承“扬长避短”的思路，这几个月教谢景澄的东西都是让他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最大，而并没有刻意去束缚他叫他做太多死板的东西。
现在好了，他们二队是真的危险了。
“看其他队员能不能弥补上吧。”顾兰叹息道。
明亦没料到会遇到这档子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目光一直盯着谢景澄的在画画的手。
大家似乎已经把规划都做得差不多了，分工画起自己的图来，而谢景澄提前画完，已经在用彩铅上色了，清瘦修长的手指捏着同样细长的笔杆，在纸上沙沙地飞快涂抹。
本应笔走游龙，但明亦突然发现，他的手，居然有些细不可查地颤抖。
谢景澄的手，平时都是稳稳当当的。
难道他也发现了有哪里不对劲吗？
他在紧张吗？
明亦拼命地想去看他的脸，想看出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神情，什么心情，但是他一直垂着眼帘，专注地画画，什么表情根本就看不清楚！
那他……现在打算怎么办？
明亦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对谢景澄太自信了，在他参加比赛的时候，竟然没有替他想过后路，觉得他应当是画画最漂亮的人，没有人能够超越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若真有人和他旗鼓相当，他的短板应当如何弥补？
片刻后，明亦倏然站起身来。
背后的顾兰蹙着眉头道：“你干什么？挡着我了。”
明亦没说话，直接朝着另外一个位置走过去，换了个角度，虽然有些看不清楚谢景澄画的是什么，但是却能看到谢景澄的侧脸，比起方才更能看清他的神情。
她发现，谢景澄似乎在低低的说话，一面画画，一面在和队员们交流着什么。
明亦努力地辨认着他的唇形，发现他说的是：“……没关系，画完再改。”
然后，他似乎察觉到了明亦的目光，抬头来，冲着她笑了笑，漆黑的眼睛里像是藏着星星。
明亦的心，突然狠狠地一颤，旋即慢慢地平稳，情绪在他这个笑容中被安定了下来。
她这个时候看他的手，发现他已经不再抖了。
比赛的时间慢慢流逝，直到体育馆内铃声敲响，提醒大家比赛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同时停下了手中的东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讲台。
每个队伍在电脑上提交的作品已经传输到了讲台的那台主机上，投影仪打开，主持人走上前来，笑着问所有人：“累不累？”
“不累！”参赛选手异口同声地回答。
主持人跟他们开了几句玩笑，然后便步入正题，请在场所有队伍的队长上来讲解自己队伍作品的构思和立意，优势和创新点，同时让评委打分。
冗长的比赛时间结束，接下来是更加冗长的评分时间。
顾兰简直都要担心死了，走到前面来问明亦：“明老师，你刚才到底看到什么没？”
整个观众席就明亦一个人站在栏杆上看，身姿挺拔，踩着高跟鞋的样子格外冷冽，背后的人就算被挡住了也没敢说，只能往旁边挪位置。
等明亦看完了回来，原本紧绷的神情反而松懈了不少，顾兰以为有好消息了，连忙问道：“情况怎么样？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明亦其实有了点把握，但是心里也有些忐忑，没敢多说：“不要担心，看看再说。”
那要你何用啊！
顾兰简直要被他给气死了。
陈濠也着急得不行，他原来是二队的队长，现在比赛没参加就上就算了，居然还碰到了这么强劲的对手！谢景澄有几斤几两他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输给隔壁院校，那得多丢脸啊！
她说的倒是简单。
几个人焦急又恐慌地等待着，偏偏二队抽到的号码又靠后，等到二队上场的时候，他们坐在位置上，无力地将肩膀垂下来，感觉耐心都快要被磨光了。
“到了。”明亦突然道。
陈濠和顾兰同时直起身来，定定地盯着讲台。
负责上台讲的是谢景澄，暂代二队的队长。
陈濠在旁边抱怨了一句：“怎么是他讲啊，我们二队没人了吗？”
顾兰没帮腔，只是安静地看着。
谢景澄还是那副乖巧的样子，上台后礼貌地跟老师同学问好，然后打开了自己的作品。
投影仪上的设计图顿时显示了出来。绿油油的色块扑面而来，从效果图来看，和隔壁院校的队伍并没有什么区别；再看总平面图和立体图、剖面图，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跟大多数的建筑一样，很中庸。
如果是在生意场上，这样的规划并没有什么问题，稳扎稳打。但是在学生比赛中，这样的中庸就被淹没在了众多的作品中，在比赛强调“创新”的时候，二队的作品似乎完全失去了这样的元素。
观赛老师的心，就这样慢慢沉了下去。
“没办法……”顾兰很失望，却也无可奈何，知道就算是陈濠上场，也会是这样的情况，低声解释道，“景澄的基础不好，就算提出了非常好的方案，结构可能也会有问题。在对方外观不差的情况下，结构出问题，那就是大问题了，不如稳扎稳打。”
其他老师们都默然地点了点头。
明亦看到这里，却觉得有点不对劲，蹙着眉头道：“你这么想的？”
顾兰听她话中有话，抬头道：“不然呢？”
明亦没回答，只是隐约觉得谢景澄不会这么轻易妥协，心头突突直跳，目光一直盯着他。
然后他突然发现，谢景澄一直拿着话筒，手也没从投影配套用的激光笔上放开，一直弯着眉眼，似乎刻意卖关子般，观察着台下众人的反应。
还没完！只是这样，肯定没完！
明亦瞬间就完全不担心了，激动地站了起来：“不要太小瞧他了！”
谢景澄是谁啊，脑子像马达一样转的人，就算自己没有教过他，他难道不会自己想办法吗？
如果明亦是第一次看到谢景澄参赛，或许真的就和顾兰一样失望了。
可是在明亦见过谢景澄在学校中参加速画赛时，就算什么都不会，也能给你整出个“最佳创新奖”之后，她此时再看到谢景澄拿出这样中庸的东西，心里没由来的，就兴奋起来。
接下来，会是什么？
顾兰实在不解，蹙着眉头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台上谢景澄笑着说了句：“我们内部的设计是这样的，为了节省成本，我们的设计思路是动用最少的资源，来实现最大化的环保。”
然后他点了下鼠标，一张新的图弹了出来，内部结构和里面完全没有变化，但是寥寥几笔改动后，却倏然将整个画面的格局全部改变，就像是突然从几株零星的树长成了森林，枝叶繁茂，把原本干瘪的设计图，骤然变得焕然一新！
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陈濠这下看清了，忍不住“我靠”一声骂了出来：“谢景澄还真敢啊！”
这还是刚才的居民楼吗！
从俯视图来看是的，但是从效果图来看，外围居然全都被园林给包围了，园林是种植在居民楼外围的，看起来似乎跟居民楼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生长的方向却全都朝着居民楼包裹而去，仿佛纯天然的屏障，整个居民楼就像是长在森林中似的。
外部的园林由原来的绿化带改造而来，原本是分散在四角的绿化带，现在竟隐约形成个闭环，生生相息，只在居民楼出口处断开，提供方便日后改造的接口。
最要命的是，这个园林的形状，和整个居民楼构成的造型，简直就是……像个泡泡……
绿色的，超级创新的，从来没有人敢去尝试的泡泡结构……谢景澄就这么大胆地画出来了。
“现在大部分的建筑都是利用园林和外墙造型来形成绿化，但是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维护成本，并且在翻修的时候会破坏外墙结构，所以我们队伍方案的核心目标有两个。”谢景澄带着笑意，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第一，里外结构分成，让内部结构翻修的时候不影响外部绿化。
“第二，外部绿化自成生态，减少维护成本和人力成本，一举两得。”
这次比赛的评分点主要有两个：“环保”，“创新”。
在这个设计图中，全都实现了！
此话一出，赛馆内的人群中，骤然“嗡”的一声炸开，每个人都开始激动地交头接耳。
评委们没料到他会突然拿出这样一个设计来，皆是有些吃惊，立马热烈地讨论了起来。而台下的参赛选手，则是已经惊呆了，没料到这么艺术的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省赛没说必须要把设计图实现出来，他们这样做，虽然实现困难，但确实满足比赛规则。
好像在违规的边缘疯狂试探，又好像完全没有毛病。又漂亮，又可惜，现在评委该怎么办？
想清楚这点，所有人脑子里面都出现了同一个念头：
这道题，他妈的有点超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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