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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锦司家的空调开得很低，风口正好对着何子光坐的位置，他裸漏在短袖外的胳膊被刺激出一层鸡皮疙瘩。
他将手机有些冰的啤酒瓶放回茶几上，回答他的话：“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身为朋友，程锦司知道他是个守信的人，答应帮人保密的秘密，到死他都不会说出去，所以他也不怪他的不坦诚，只是现在，有些事情，他觉得有必要从他口里知道答案。
“你不用帮她瞒着了，艾枷都已经告诉了我。”
何子光似乎还有些犹豫：“告诉你什么？”
程锦司：“她说，她喜欢过我。”
他将那天的情形状大致跟何子光描述了一遍。
何子光听完有些不敢相信，他原本以为艾枷的那些感情永远都没机会对程锦司说出口，但她居然做到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有点羡慕她。
他问程锦司：“知道她说的那些话之后，你有什么想法？”
程锦司没有回答他，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对我的感情的。”
何子光回忆了一下：“高二没过多久吧。”
“从哪里看出来的？”程锦司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执着。
何子光笑了笑，说：“那时候基本上班上每个女生都会在私底下议论你，但是她不会。”
程锦司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他抬手拨弄了一下头顶还后脑勺没有完全干的发梢，又问：“仅此而已？”
何子光也不厌其烦地回答他：“当然不是，除了这个，我有好几次发现别的女生在偷偷议论你的时候，她表面上在心无旁骛地看书或者做作业，但是实际上却是在偷听。”
这回是程锦司笑了，他说：“有点儿意思。”
何子光又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程锦司答得也挺痛快：“她告诉我那些的目的是永远都不想再见到我，所以我答应了她，这就是我的想法。”
“是当时的想法还是全部的想法？”
“老何，”程锦司语气有点无奈，“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适合做心理医生。”
“没有，”何子光回道：“谢谢你的建议，但是我觉得我外科医生做的挺好的，不需要转行。”
程锦司没说话，继续拿起啤酒瓶喝了一口。
何子光看着他，很耐心地在等他的答案。
“你别这么看我。”程锦司被他看得不太舒服。
何子光很坚持：“我在等你的答案。”
程锦司又将啤酒瓶放回了茶几上，往后面的沙发上靠了靠，语气有些破罐破摔的意味：“我只能这么跟你说，我现在后悔了。”
何子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没再继续纠缠，站起身来准备走，程锦司也站起来送他。
在玄关的时候，已经出了门的何子光突然回头，他对程锦司说：“艾枷是个好姑娘，我希望你真心对她。”
程锦司似乎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很莫名其妙：“你现在对我说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晚了，我好像已经没有机会了。”
何子光却摇了摇头，他说：“你有的。”
程锦司没有想到何子光那句“你有机会的”里的机会竟然来得这么快。
第二天中午，他就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遇到了艾枷。
她好像是来帮人带咖啡，两人刚好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程锦司还算挺淡定，倒是艾枷，似乎被遇到他这件事吓得不轻，差点打翻了刚打包好的咖啡，幸好被他及时抚稳了。
艾枷自看到他后就一直低着头，手上的咖啡拿稳后就立马越过他头也不会的快步离开了。
程锦司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心道，自己难道有那么像洪水猛兽。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进咖啡厅后，原本低着头快步往前走的艾枷却忽然停了下来，而后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冲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就像艾枷每天晚上都没有找到他的目光一样，程锦司也没有察觉到她的。
程锦司以为艾枷不想见自己的原因是因为她对他多年不平等的感情和爸爸的离世，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如果说真实原因是因为这个的话，她早在一开始就不会纵容自己见他。
她只是不敢见他。
她答应了明亦歌的要求，阻止他去开庭，从她答应的那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喜欢她的权利，所以她选择了将自己那段一直没能说出口的感情告诉了他，并且将那段岁月连同校服一起还给了他。
那是她对他的一个交代，也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她希望那个时候的自己不会看不起她。
两天后。
今天是寰宇案子开庭的日子。
程锦司早上从家里出来，分别接到了程俊峰和何卉欣的电话轰炸，提醒他去法院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程锦司为了让他们放心，告诉他们自己选择了搭乘地铁。
他出小区的时候，艾枷正坐在小区门口一家不起眼的早餐店里，她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在看到程锦司后，微微愣了一下，有点诧异他今天竟然没有开车。
目送他走了一段距离后，艾枷努力压低了帽檐，起身出了早餐店跟上他。
她不敢跟得太近，两人之间隔了一段有点长的距离。
因为要开庭，程锦司今天穿了一身很妥帖的西装，他身形挺拔，走在路上很是显眼，所以艾枷这个距离也存在跟丢的情况。
跟着他走了一段距离后，艾枷觉得有些热，将鸭舌帽的帽檐又往上推了推，她抬起头，目光流连在正前方程锦司的背影上。
有那么一瞬间，艾枷彷佛觉得自己回到了八年前，程锦司即将出国前，她也是这么跟了他一路。
地铁口距离程锦司住的小区不算远，两人走了几分钟就到了。
现在是上班高峰，整个地铁站人潮汹涌，艾枷挤在人堆里，眼神不敢离开程锦司半秒。
两人好不容易到了站台，地铁站里面的冷气开得很足，但艾枷仍是被挤出了一身的汗，她看到程锦司在距离自己两个车厢的位置站定，松了一口气，抬手抹了把自己额头上的汗，却在偏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那人也带了一顶鸭舌帽。
艾枷抹了把眼睛，终于看清了那个人，是她二叔艾东强。
艾枷有点惊讶，她已经有八年没有见到过艾东强了，自从他们一家来他们家大闹一场并且敲走了一笔医药费后艾枷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
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艾枷忍不住疑惑。
而且艾东强给人感觉很奇怪，这么热的天，他竟然还穿了一件外套，而的他眼睛似乎死死盯着某一个地方，艾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的眼神和自己看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艾东强盯着程锦司做什么？
艾枷目光在两个人之间穿梭，艾东强站在程锦司的斜后方，他们三人刚好是个三角形。艾枷无声地咽了咽口水，她有一种非常糟糕的预感。
就在她产生这种预感后不久，广播里突然想起了列车即将到站的消息，而原本站在那边的艾东强忽然动了。
艾枷感觉自己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她看到艾东强的游手抬了起来，那个动作像极了拿着刀去捅人的样子。
艾枷几乎是立刻就拨开人群往程锦司所在的方向跑，而那边的艾东强也加快了速度。
其他不明真相的行人也都在往车门口的方向挤。
艾枷跑太快撞到了不少的人，引发一阵阵抱怨，但她管不了那么多，眼里只有程锦司和不断向他靠近的艾东强，就在艾东明距离程锦司越来越近的时候，艾枷喉咙里破口而出了一声——
“程锦司！”
站台人实在太多，广播播报后，人都在往车门这边挤，程锦司被人挤得偏离了车门的位置，看着四周气势汹汹待会儿要往门里的人群，他有一瞬间后悔选择搭了地铁。
突然，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转动身体顺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下一秒就被人一把紧紧抱住了身体。
他被这个拥抱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脚往后退了一步转了小半个圈，手条件反射地抬手抚上了对方的腰，而后呆在了原地。
这时，列车刚好到了站，车门打开周围的人群争相往车里挤，还有一拨下车的人往外面挤。
四周都是熙熙攘攘的，唯独这两个人站在原地没有动，紧紧拥抱着彼此。
直到整个站台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程锦司才总算回过了神。
他低头，用下巴蹭了蹭把脸埋在自己颈窝里的人，小声喊她：“艾枷？”
艾枷却没有回应。
程锦司疑惑，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而且他明显感觉到艾枷抱着他脖子的两只手正在渐渐脱力，程锦司一慌，一只手将人牢牢扣紧在自己怀里，一只手抬起来打算掀开她头上的帽子查探，却在看到自己抬起的那只手后脸色煞白。
他的那只手上，沾满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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