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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腹验尸?这,这真是有伤风化!”
“不错,这讼状到底是谁写的!”
众人议论起来,其中一个人悄声道,“是桑名。”
一时沉默。
对于桑名这位讼师,江陵县喜欢看热闹的人都是了解几分的,从王秀才的案件开始,讼师桑名所写的讼状几无败绩,且都条理清晰合乎礼法。最让人意外的是,端看请桑名写讼状的群体,虽都不是下九流,却尽是家资贫乏之辈,其中最富的,却不过是乡下一个养了秀才儿子的小地主。然而无论是谁,桑名都为他们一一写了讼状,并解了清白。
虽说讼师都是阴险狡诈之辈,但从桑名目前的举动来看,却称得上古道热肠。
一人低声道,“其实,也算合理。万一犯案的当真不是魏营呢,贸然断案,岂非冤枉好人?”
另一人附和,“而且这犯人连剖婴这样有违常理的事情都提出来了,可见真是冤枉。”
“对啊对啊。而且说到有违伦理,那陈家教女不严,导致女儿未婚身死,如今又赖上了旁人,这才算有违伦理吧,实在用心何其毒也。”
众人顿时齐看这插话的,原来是华年书坊的老板柳先生。
“柳先生也觉得魏营冤枉?”
“算是吧,其实我今天来,可能还要作证。”柳华年沉吟半晌道,“唔,陈姑娘出事那天,我想吃排骨,就去买肉,路上还和魏营打了招呼。”
“哦?当时是何时?”
“嗯,天快黑的样子。等天黑透了,羊肉烧饼也做得了。”
正说话间,房与欢一拍惊堂木,“陈家女尸体在何处?”
“在陈家。”
“派人取来,剖开吧。”
“大人!”堂下的陈四当即老泪纵横,“大人,不可啊,我女儿生前已遭了不幸,如今,还求您饶了小女啊。”
“我为她申明冤屈,难道不好么?况且因她之死,已经有一人在狱,难道不该查明真相?”
“我,我!大人,小人不告了行不行?”
“你当律法是什么?”
话落,房与欢瞥一眼乔明喻,决然的下了签子。
过不久,仵作同衙役们就将陈姑娘的尸体搬来了,因放的久,尸体上面已经长了尸斑,皮肤也凹陷了下去,只肚子还是鼓鼓的。仵作颤抖着手,当堂剖开陈姑娘的肚子,取出一个婴孩来。
孩子的皮肤有些发皱,面色青白,显然是憋死在母亲体内的。
这孩子一取出,公堂上当即响起了抽泣声。
房与欢手颤了颤,拿块帕子擦了,吩咐人道,“取碗,滴血认亲。”
当即有人从后堂拿出个碗来,碗里已经放好了清水,仵作抖着手从孩子手指上割破了小口,勉强滴出几滴血来,又取了魏营的血。
果然,血液相遇,却融不到一处。
堂外立刻响起众人的呼声,有同柳华年站在一处的,拍拍柳华年的肩膀道,“柳先生,你说的果然没错,那魏营,确然是冤枉的。”
“哦。”
那人才觉得柳华年声音不对,转头细看,就见柳华年素白一张脸,如今已布满了汗珠子,整个人双腿抖着,目光发直的看着那青色婴尸的方向。这人顿时笑了,“哎呀,柳先生,你还怕这个?”
“怕!你不怕?”
“不怕啊。实不相瞒,我娘子生了四个,三个都死了,有一个还是在胎里憋死的,同堂上的并无二致,还是我亲手埋得呢。对了,这几个孩子的胎盘还被我收起来了,给娘子做了紫河车,好补身体。我尝了口,味道不错。”
“呕!”柳华年登时一弯腰,大吐起来。
周围几个听到的人也狂吐不已,却因为此时是上午,早饭没吃多少,都对着地面干呕着。
桑雾在这些狂吐的人当中鹤立鸡群,她强忍着恶心感给柳华年递了帕子,想挪步,周围却全是撅起的屁股,她于是保持不动,避免有人真吐出来了溅到自己。
正此时,房与欢宣布了魏营无罪,择日释放。
至于陈姑娘——
“陈家女遭遇不测,但因为农忙时节,搁议,期间有人有线索报与衙门者,赏钱千文。退堂吧。”
桑雾勉强将柳华年扶起来,抬头,便看到房与欢目光深沉的看着自己,过不久,起身离开了。
约莫下午时分,桑雾便收到了魏营的两百文讼金。
送钱的衙役走后,柳华年打量着桑雾手里的铜板,感叹,“啧啧,也忒少了吧。这要是在长安,少不得一千文。”
“可这里不是长安,要不,你带我去?”
柳华年脸一红,喝茶掩饰道,“原来你喜欢长安啊,我对那里倒是很熟悉,只是,咳咳,如今不方便。两年后好不好?”他想起之前同桑雾的谈话,若是、两年后,桑雾答应与自己去长安,那是不是预示着,她不走了?
“也不一定是长安,嗯,全国各地,只要不是荒郊野外,我都想走走的,可惜没钱。”长安,洛阳,江南,四川,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都城游玩一遍,在钱充足的情况下,听起来,似乎不错。
柳华年打量着桑雾神往的表情,笑道,“好啊,那我们就约定,两年后我带你去好不好?”
“我自己不能去吗?”
“要路引的,而且你是个姑娘,怕不好租房子,只能住客栈。客栈贵的很。”
“哦。”
柳华年却盘算起来,“不对,估计要三年。两年后,我就能用这间书坊大展身手赚钱了,等赚够了钱,就能到处玩儿了。”
“赚够了钱?钱什么时候能赚够?”
“也不要很多,一百金,就够了。多了遇到土匪也不好。唔,还要买些土地,这样就有了本金,随时可以开店赚钱。到时候就算钱花完了,继续赚,赚够了还是可以出去玩的。或者,去做行商,边买货物边赚钱,很不错吧?”
桑雾终究点了点头,却轻声问,“那这两年……”总觉得柳华年身上的不稳定因素太多。
“这两年就被石家欺负呗,能怎么办?他都搭上荆王府了,荆王爷可是陛下的叔叔哎。我哪里敢冒头?”
那又为什么两年后就可以呢?两年后,不被石家欺负,也就意味着石家没有了靠山荆王府。而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偌大的,王爷还是皇帝叔叔的王府会没有了呢?
桑雾眉心一跳,抬头,就见柳华年已经若无其事的去烧水了。
烧完水便是沏茶,因为桑雾喝不惯如今时兴的茶,柳华年特地按照她的口味调了一副,只将茶叶研磨的细细的,加了白糖,才递给她。柳华年接着拿起茶碾子,开始制作自己那一份。
阳光从窗户纸上落下来,将柳华年的侧脸照的格外鲜明。
也不知道是衙门里的主簿赌咒应验了,还是今年收成有难度,自从秋收以来,江陵县下辖的土地时常出问题,不是要收粮食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损失了粮食,就是两个村子的人因为粮食起了嫌隙,从而演变成两个村子的群体斗殴事件,有时候则是三个村子的。
而城里粮商听到消息后,干净利落的提高了粮食价格。
当然,过不久又被官府按下去了。
但因为这一番变故而多掏钱买粮的人们却不在少数。
衙门里的人被农忙工作搅得团团转,县城里却也不含糊,仅是桑雾一个讼师,半月内就接了六个讼状单子,且其中一个商户出手阔绰,一副讼状竟然给了足足一金。
一金啊,桑雾这几个月来赚的讼金加起来都没有半金!
来送讼金的时候,那衙役手都在发抖。桑雾发了赏钱,然后就被柳华年盘剥着去买粮了。
陈姑娘的案子仍然没有着落。
石家从石巍来闹过一次后,除了断了华年书坊的货源,就没再来过了。当然,石家书坊的生意蒸蒸日上,而华年书坊,一蹶不起。
根据桑雾的估算,再过半个月,华年书坊的商品就完全卖光了。反正如今靠着讼金书坊的房租生活用品都是足够的。到时候偌大的书坊就留给她和柳华年下棋喝茶,挺好。
这天,桑雾和阿中商量着去买点水果,秋天到了,县城里水果很便宜。两人转悠着就来到了接近城外的集市。桑雾看重了肥嘟嘟的葡萄,于是和阿中去挑,正想着要买多少的时候,她忽然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看。
桑雾下意识的转头,就见一个穿布衫的小男孩站在不远处,约莫九、十岁,白白净净的模样,手却脏兮兮的。男孩的轮廓,隐约有些熟悉。
“小枫?”林桑雾的弟弟小枫,也是她出事时,唯一一个挺身而出的人。
小枫看了眼桑雾,却一溜烟跑了。
桑雾下意识的去抓,不想小枫身形灵巧,倏尔就跑不见了。她只得失落的站在原地。
“桑雾姐,”
“没事。”
正此时,小枫却突然腾腾的跑回来,在桑雾面前站定,急声道,“阿姐,你别走,我叫娘过来。”
“好,我不走。”桑雾摸了摸小枫的脑袋,明明不是亲人,听到这个人的话,却觉得很温暖。
小枫很快和桑雾娘过来了。
桑雾娘几乎是跑过来的。她跑到跟前,仔细看着桑雾,见眼前的女孩子温和的看着自己,却不像从前那样撒娇了。她于是眼圈红了红。
“娘。”
“桑雾!”桑雾娘一把将桑雾抱在怀里!半晌,她松开,瞥了瞥周围的人,不好意思的一笑,脸红红的,抽泣一声道,“我,我们去那里说话。”她指了指不远处,一棵大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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