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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整个人还是神志不清的状态，有时候醒了会乱砸东西，守在门口的骆飞琼便会拿绳索将疯娘子绑起来，在她哭嚎的时候喂她稀饭，有时候则会为她洗头发清洗手脚。
几次三番下来，疯娘子病发时，看见骆飞琼的目光仍然是苦大仇深的。
桑雾对此无奈又灰心，只是看着骆飞琼一脸斗志盎然的状态，权当成没听到。
她最近没了讼状可写，便忙着练字看书，到晚上时，还会和赵管事对一遍白天的账目，顺便请赵管事两人过来吃饭。
赵管事如今的身体是越来越好了。
连续见面了好几次，他也忍不住问起疯娘子来。
“如今有骆姑娘照看呢。骆姑娘有勇有谋，在她的找照看下，疯娘子倒清醒不少。说起来，管事怎么会想起问疯娘子的事。”
赵管事捻须一笑，“我很早就听人说起有这个人，她清醒的时候我路过善堂，还喝过她一碗水。所以有些感慨，但望她能在骆姑娘的照看下好起来。”
“希望吧。也不知道她遭了什么难，好好的一个人，竟然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赵管事欲言又止。
桑雾急道，“您知道？”
“听、听过那么几句。”赵管事掩饰着咳嗽了声，吩咐身旁那伙计去端热汤，等人走了，才悄悄来一句，“说是和荆王府大管家有关，再问，不肯说了。”
桑雾顿时觉得心惊肉跳的。
赵管事得了空，才悄悄道，“其实，我也有件事要问姑娘。”
“您请说。”
“是，跟石崇希有关。最近石家，可是太猖狂了啊，人心惶惶的。不知，柳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啊。”
桑雾顿时想笑，没想到柳华年还有镇定人心的作用。但赵管事的话不能不回答，毕竟自己刚刚得了他一条消息。于是她低头同样小声道，“柳先生出门办事去了，说是最多一年就回来，回来了，就稳定了。”
若是一年后，柳华年没回来……那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东西了。一走了之后，赵管事还能为自己说的话来算账不成。
不知为何，赵管事对桑雾却是深信不疑的，闻言点点头，喜滋滋的喝热茶吃菜了。
伙计端热汤回来，正遇上小枫放学。
赵管事大大称赞了一番小枫的言行，还问了他几句经文，之后满意的点点头，临了道，“我那儿有本诗经集注，对科举一道很有帮助，小郎你要是精通了《文选》，就来找我背，到时候送给你。”
隔几天，疯娘子终于醒了。
她清醒时的模样很是温婉，边娴熟的打扫了院子，还顺带给小枫补了衣裳。
骆飞琼等吃了饭，请她坐下，问起过去的事来。
出人意料的，疯娘子却疯狂的摇头，接着包含热泪的跑了。
骆飞琼追过去，眼看着她进了善堂，到底不好多问。
桑雾忙将赵管事说的话告诉她，并说了自己的意见，“这件事，既然疯娘子想逃避，不如暂且放下，等过个一二年，你再问她。”
比起杜老爷，骆飞琼的重点抓的准极了，“为什么一定要一二年后？”
桑雾思衬着道，“疯娘子的事情牵涉到荆王府，荆王府如今风头正盛，过一两年，也许，有转机。”
骆飞琼竟也不再问为什么，理解的点了点头，提了刀去后院练武了。桑雾见状想起自己那点稀松的武艺，干脆放下书卷，去请骆飞琼指点自己。
一来二去，两人便在宽阔的后院比划起来。
几个来回，桑雾，惨败。
骆飞琼抡着大刀点评桑雾的武艺，“你应该没和人仔细学过，虽然每天练习，可不得章法。用来偷袭很管用，要是正式和人比斗，怕是有危险。不过，很能唬人。”
桑雾臣服的点点头。
又说起每天练武的诀窍来，诸如该练到什么程度，怎么样效果最好，以及和人对战怎么样威力越大等等。等骆飞琼说了个七八成，天便黑了。
次日继续。
第二天上午，两人说得正尽兴，却见阿中匆匆跑过来。
“阿姐，门口有人找。”
桑雾急忙出去，见门口的是书坊里的小伙计。
“桑雾姑娘，荆王府来递话的大人被人打了，已经送去客栈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
“他这次，是来给柳先生送东西的？”上一次，撞了疯娘子的那辆马车便是来给柳华年送东西的，不过人不在，东西送到了书坊。是一封请帖和一车的牡丹。桑雾扔了请帖，牡丹让赵管事种在书坊后院了。
伙计急忙点头。
“送东西的路上，被人打了？”
伙计继续点头。
那的确该去看看，毕竟礼尚往来嘛。桑雾拿了钱跟伙计去了，路上问，“你知道打人的是谁吗？”
“……疯娘子。”
怎么可能！疯娘子那么柔弱，而那每次来送东西的王府侍卫都是高高大大的，别说疯娘子了，自己要是正面攻击，怕也讨不了好处。
伙计想了想，开始说起自己知道的内容，“疯娘子不知怎么的忽然不疯了，在路上不喊不叫，也没人注意。她却忽然从地上拿起块石头朝车上砸，正好就砸了车夫的头顶。车夫一头栽了下来，好几个人合力，才让马不发疯了。”
“那，有没有伤到人？”
伙计点头，“有一个路人断了腿。疯娘子已经被官差抓起来了。”
桑雾顿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这事儿，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昨晚。”
“什么！”
“就是昨晚，当时出了事，大早上就传开了。我们管事觉得奇怪，出了这么大件事，荆王府一直给柳先生送东西，疯娘子又在柳先生那里住过，却也没见您上街，所以觉得奇怪。嘱咐我来说一声。”
“那可多谢赵管事。”
伙计送桑雾去了那侍卫休息的客栈，又急忙走了。
桑雾上了楼，那侍卫躺在床上休息，见是个布衣少女进来，眼睛一亮，接着想起来眼前这人是谁。
“你是柳先生家的侍女？”
“是，我叫桑雾。听说大人受了伤，先生如今不在，还请大人见谅。”桑雾将买来的二斤补药并一斤点心放到桌上，站在床前看着脚面，“大人这次为柳先生而来，却遭了劫难。不知用了多少医药费，先生走时留了些钱，说要好生招待荆王府的客人。”
侍卫点点头，却道，“不用，谁撞的我，让谁赔！倒是柳先生，我们王爷备了宴席，想接他去府里过年。我还驾了马车。柳先生还没回来吗？眼见着过年了，他孤身一人，难道要在外地过？”
“……”
“好了，你既不知道，能不能将柳先生的地址给我，我们王府亲卫的脚程快得很，保证将消息及时带到。”
“先生走时，没留下地址。只说，出去玩儿。”
“要不我回去禀了王爷，请他派人找找？”
这样一来，荆王府不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请”柳华年去荆王府做客了？
桑雾接着意识到，侍卫刚才的话并非在问她的看法，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一旦确定柳华年失踪，荆王府就有理由以王府的名义寻找柳华年。
果然，那侍卫用安慰的口吻道，“你别怕，我虽受了伤，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让驿站回去送个信儿很快的。我一会就去。”
“怕是不行。柳先生之前提起，说他要闭关，说什么参透了《道德经》，要研习长生之道。临走时给了地址，却指了我传递消息。为防我泄露消息，柳先生还发了赌咒，若是我违约了，提前去找他，怕是，会前途尽毁。”这番话说得虽流畅，桑雾脑子里却越来越乱，说完后也不知到底说了什么，要说这番话的真假，她自己都不信。
那侍卫却眼神大亮，“原来柳先生当真懂得长生之术啊，那他岂不是如传闻中一样，乃是袁天罡的得意门生？”
“……”
侍卫半靠在床榻上，含笑道，“桑雾姑娘，等你家先生回来了，能不能替我求个福祉？”
“……可以。我以性命起誓。只是，”桑雾哆嗦了一下，咬牙道，“先生临走时逼我发了誓言，这个消息您能否不要透露出去，否则，我这条命就没有了。到时候别说拜见先生，怕连您的诚心都要辜负。”
“好说，好说！那，桑雾姑娘，我们说定了。”
桑雾迅速点头。
“那，在下张若飞，荆州人士。要不要把八字写给你？”
“不用，等先生大功得成，先生会约见您，到时候，必然如您所愿。”
张若飞顿时得意的笑笑，胡子一翘一翘的。
桑雾感觉头上冒了冷汗，怕抬头被人发现，于是盯着脚尖，动也不动。
“桑雾姑娘，要不您坐？这个，也不方便。这样，等柳先生回来了，你们去县里，我摆一桌席面，感谢柳先生，好不好？”
“好。”
“那我们，击掌为誓？”
桑雾点头，便跟着张若飞的手势击掌，不想刚一贴上，便察觉自己的掌心被捏了一下。
调戏？
张若飞神色自若，若有所思的看着桑雾。
桑雾瑟缩了一下，“张大人，我，我给我家先生发过毒誓的。”
“这个，对不住，我这人向来糊涂。”
桑雾忙后退一步，避开张若飞的大礼，解释道，“不知者无罪，那您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
“哎，好，您慢走。”
桑雾出了客栈，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匆匆往回走。
进了院子，阿中正在剥毛豆，见到桑雾忙道，“阿姐，骆阿姐出去了，没说去哪儿。”
骆飞琼直到晚上才回来，且一回来，便坐在院里的石墩子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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