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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如一日,弹指一挥间。从相框挂在这里,周辛树就没有看过甚至一眼,他就像匆忙的过客,将这个家当成了歇脚的驿站。
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唐心心就整天梦想着将来有一天能够嫁给爱情,就算这种美梦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梦想终究只是梦想,她出身富贵人家,呱呱坠地的时候就与另外的富贵人家结下了娃娃亲,彻头彻尾的政治联姻,这是与生俱来的责任,从懂事那天起就被教育说不能违背。
二十二岁之前,唐心心循规蹈矩,努力将自己打造成知书达理温良贤淑的大家闺秀,完美地按照父母为她写就的人生,准备一步一步走向既定的终点。直到遇见池鱼,她才发现,原来由自己掌控的人生,竟然可以这样完美。
那次是从英国留学回来探亲,返程途中由于航班延误滞留机场。唐心心百无聊赖,无论是听音乐还是看电影都不在状态,这种情形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终于找到了原因。在机场的角落里,聚集了一大圈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惊讶的呼叫,或者欢快的笑声,让人不禁疑惑,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走到近前,唐心心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中央的空地上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二十岁出头,瘦削身材,穿着白t恤和洗得发白的淡蓝色牛仔裤,如海藻般微微有些卷曲的长发耷拉在额前,装饰着明媚如两颗晨星的眼眸。
旁边的大叔说:“听说这个后生经常在这里卖艺,专门为航班延误的旅客表演魔术。”
旁边的大妈纠正道:“可不是卖艺,这孩子是在卖笑呢……哎哟,你别瞎想,我的意思是,这孩子表演节目是免费的,他曾经亲口说过,只想单纯地为大家带来快乐,不用付一分钱,只要报之以发自肺腑的笑容就可以。”
唐心心从小就被家里人灌输了所谓上等人的思想,舞台上表演的要么是歌剧,要么是音乐会,绝不可能是魔术这种下里巴人的表演形式。可是,为什么上等人在享受艺术的时候总是愁眉深锁,而下里巴人在观看魔术的时候却能够笑得这么灿烂呢。唐心心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经彻底黏在了年轻男人身上,再也挪动不开分毫。
“后生,你叫什么名字,我回家让当作家的儿子帮你在网上宣传宣传呗。”一名拿着手机拍摄的大叔高声嚷道。
“我叫池鱼,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那个池鱼。”年轻男人欢快地回答。
那天池鱼表演了很多喜闻乐见的魔术,具体有哪些唐心心已经记不得了,她只记得那些魔术带给自己的欢乐,比自己前半辈子加起来还要多。
航空警报终于解除,飞机安全抵达,围观的人们都陆续散去,各自走上新的旅途,而池鱼的魔术也已经到了尾声。终于,大家都离开了,池鱼开始收拾东西,蓦然,他感觉到背后有一股执着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看,回过头,距离不到三米的前方,站着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
在池鱼眼中,这个女孩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干净,非常干净,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丝毫没有被物欲横流的俗世所污染。她的睫毛很长,眼睛很大,白皙的肌肤隐隐透着红晕,发型是简单的马尾,用一条天青色的丝带系着,连衣裙也是天青色的,整体就像朦胧烟雨中的一支新荷。
“你可以教我魔术吗?”唐心心说出的话让她自己都大吃一惊。
这就是唐心心和池鱼的第一次邂逅,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就坠入爱河。唐心心瞒着家里人放弃了在英国念到一半的学业,选择留在国内,陪在池鱼身边,成为了他的第一名助手,到处走穴进行魔术表演。有时候是在不满百人的小剧院,有时候是在学校操场,有时候甚至在路边,但唐心心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她认为终有一日,池鱼会站在最大的舞台上一展所长,让所有人都能够欣赏到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表演。
这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唐心心陪同池鱼前往敬老院表演魔术时,被好事的记者拍到,新闻很快就上了报纸,连篇累牍地报道说唐朝重工总裁的独生女竟然与一名不入流的魔术师混迹在一起,简直是有辱门风。
与大多数偶像剧中的桥段相仿,唐心心的父亲唐朝软硬兼施,用巨款利诱的同时,搭配武力要挟池鱼放弃与自己的女儿继续交往。池鱼人穷志不穷,全身上下最硬的就是骨头,他表示尊重唐心心的选择,可以什么都不要。
消息不胫而走,很多媒体都猜测说,池鱼在模仿汉朝的司马相如,他琴挑了唐心心这个现代版的卓文君,看重的并非对方的美貌或者才情,而是唐朝重工这么大一块肥肉,只要分到哪怕十分之一,这辈子都受用不尽了。还有人猜测,池鱼可能也不是图唐朝重工的财,不然应该见好就收,而不是梗着脖子,他的主要目的应该是想蹭这件新闻的热度出名。
而唐心心刚刚体会到自由恋爱的甜蜜,那里顾得上社会上的流言蜚语,又哪里听得进家人苦口婆心的劝告,她眼见爱郎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自以为找到了梦寐以求的爱情,一时冲动,竟然学着古时候的王宝钗,当众与父亲三击掌,表示愿意脱离父女关系。
当时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对男女的前景非常不看好,门当户对这条从老祖宗那里传来的婚姻必须遵守的铁律,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有了之前铺天盖地的新闻,池鱼的关注度直线上升,很多投资人找到他,表示愿意合作,他们并非看重池鱼的才能,而是看重了池鱼背后的唐朝重工。而池鱼也不负众望,他组建了龙门魔术团,招收了五名优秀的弟子作为助手,但在天庭魔术团一家独大的情况下,始终不愠不火,离成功只差临门一脚。
讽刺的是,踢出这一脚的人并非池鱼,而是一个名叫方夏的记者。
那天,天庭魔术团的核心魔术师西雅在表演节目的时候,方夏突然登台,当众泄底,戳穿了其中的关窍所在。西雅接受不了打击,服下过量的安眠药而亡。于是,那些见风使舵的矛头便指向了方夏。方夏也许是为了转移压力,竟然在报纸上宣称,自己之所以能够看穿西雅的魔术奥秘,全靠另一名魔术师的指点,而那个人就是池鱼。
池鱼对此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借此机会推出了自己的魔术专场。所谓十年磨一剑,鲤鱼跃龙门,池鱼在负面新闻的加持下扶摇直上,迅速登上了事业的顶峰。公众是健忘的,他们很快忘记了泄底者池鱼,而记住了魔术师池鱼,就像后来,他们在那场大火之后,迅速将池鱼抛到脑后一样。
这原本是喜闻乐见的大团圆结局,就像童话书中的睡前故事一样。每个童话故事的结局都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可接下来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却鲜少有人提及。
池鱼在取代了西雅在魔术界的地位之后,自信心反而大不如前,他担心自己随时会被另一个池鱼所取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除了登台表演之外就是整天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苦思冥想更加大胆更加富有创意的魔术。唐心心就像被打入了冷宫,有时候甚至一个星期也见不到池鱼一面,适逢其会,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唐心心毫不犹豫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池鱼,但是池鱼的态度却十分冷淡,他说目前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没有时间抚养孩子,还是打了吧。唐心心默然无语,她犹然记得,不久前在破落的出租屋内,池鱼还抱着自己说,以后无论生男孩还是生女孩,都取名为池塘。
唐心心决定将孩子生下来,就算这只是维系双方关系的救命稻草,就算池鱼并没有明确说明什么时候会与她结婚。那段时间,池鱼对她的关心,甚至不如他那个名叫杨智的徒弟。终于,在一个雨夜,唐心心在街头失足滑倒,孩子掉了。她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醒之后能够看见池鱼温柔的脸,能够听见池鱼温柔的声音说:“过往的一切,不过是魔术而已,都是假的。”可惜,她醒来之后看到的是人只有焦急的杨智。在杨智给池鱼打了十几次电话之后,对方才冷冷地说:“掉了就掉了,反正我也没准备要。”
就在唐心心最绝望的时候,另一个男人出现了,他就是周辛树。那个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周辛树带来的不过是另一场噩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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