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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辛树所说的好东西,指的就是细雨巷的烧烤。细雨巷是暮云市城西的一条长约两百余米的老街,左边是蒲阳大道,右边是玄武路,她夹在滚滚红尘的缝隙中苟延残喘,始终屹立不倒。如果说串儿是天朝烧烤的基本形态,那么肉,就是细雨巷所有店家的共同主题。从街头到巷尾,星罗棋布着五六十家烧烤店,口味几乎囊括了大江南北所有的无肉不欢。从野性难驯的凉山小猪肉,到鲜嫩入味的昭通牛肉小串,从原汁原味的红柳烤肉,到风靡塞外的阿布都烤全羊,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不卖的,除非你来得早了。
一般而言,全国各地的烧烤摊都是从夜里六点开始,到半夜三点结束。暮云市的细雨巷却并不墨守成规,为了抚慰日趋激烈的生活节奏,深谙生意之道的店主们将开业时间拖迟到夜里九点,而打烊则顺延到早晨六点,俨然是中国版的深夜食堂。
“原来还是这里呀。”边榕提鼻子一闻,各种七荤八素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如同陈年老酒般浓郁,让人禁不住食欲大增,她摩拳擦掌,“今天你带够了钱没,我准备从巷头吃到巷尾。”
周辛树只说了两个字:“管饱。”
边榕腹中饥饿,决定先吃点大肉打底,首先引入眼帘的自然就是挂着“跑得快”招牌的火盆烧烤。她大大咧咧地找了张空桌坐下,伸手拿起铁钳在火盆里扒拉了几下,然后扯起嗓子喊道:“老板,有什么招牌菜推荐的?”
五短身材的黎族老板不慌不忙地跑过来,伸手往自家的招牌上一指:“来我家,自然少不了尝尝跑得快。”
边榕笑笑:“我还是更喜欢斗地主一些。”
黎族老板抽出腰间的毛巾擦了擦汗,道:“大妹子你有所不知,这跑得快可不是什么扑克牌,而是一种猪的名字。因为常年在山地散养,恢复了骨子里潜藏的野性,每次我们去抓的时候,它们跑得比谁都快,故而得名。”看来今天的猪肉品质不错,他招呼起客人自然就底气十足。
边榕抬头望露天灶台的方向看了一眼,掌刀师傅处理跑得快的手法十分粗暴,连皮带骨剁成大块,然后用长长的竹签子串成一串,抹上粗盐,随便撒点小米椒和蒜蓉就装盘了。她向来就十分欣赏简单的东西,因为越是简单,就越是难以做出自己的特色,但放眼四周吃得热火朝天的食客,心中已经了然,馋虫禁不住掀开嘴巴爬了出来,“老板,先来十串跑得快。”
“您稍等,马上就好!”老板朝露天灶台的方向喊道:“东三桌,十串跑得快。”然后点着燃气,等火盆里面的木炭便变得火红之后,肉串也已经上桌了。他体贴地问:“还要别的吗?”
周辛树摇摇头:“我们今晚还有很多地方要试呢。”
老板心领神会,不再赘言,飘然而去。
周辛树深谙火盆烧烤之道,他抓起两串猪肉,直接扔进火里,这是野外烧烤才有的待遇,而在“跑得快”,则必须这么吃才给劲。
边榕有样学样,将剩余的猪肉全数丢进火里,油脂滴在火红的木炭上,蒸腾起一阵满足而惬意的烟雾。
要不了多长时间,最外面的肉皮便开始呈现出金黄色,最奇妙的时机稍纵即逝,纵然周辛树轻车熟路,这个时候也免不了手忙脚乱,他十指挥动,快速将所有的肉串翻了个身,片刻后全数取了出来,放在铺有吸油纸的铁盘中,烫得直吹气。
边榕顾不得心疼人,伸手就抓起一串,也不及细看,直接下口,只觉得外皮焦香,油脂软糯,混杂着胶原蛋白的瘦肉很有嚼劲,口感十分奇妙。
周辛树笑着叹了口气,将桌上的一个调味碟推到边榕面前。边榕将吃到一半的猪肉蘸上这种用辣椒、芝麻和黄豆磨成的秘酱,再次送入嘴里,又是另外一种风味。
边榕只顾着低头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伸手去铁盘里拿,可是这次摸了半天,没有摸到肉串,却摸到了一只手。猛抬头,只见周辛树正微笑着望着自己,她很自然地抽回手,抹了抹嘴角的油渍,道:“这就吃完了?”
周辛树道:“吃完了,下一家吧。”
下一家就是隔壁,店名依旧很飘忽,名为“把把烧”。
“把把烧是什么意思?”边榕不明白,她已经闻到了牛肉的气味,只是其中夹杂了某种无法言表的暗香,让人欲罢不能。
缠着头的店主代替周辛树做出了回答:“就是说我们的牛肉小串,不单卖,每人最少一把。”
边榕立刻回敬:“那么先给我们来十把。”她感觉到身后的周辛树在轻轻拍打着她后背,但是香味迫使她没有理会这善意的提醒。
店主停止了手里的动作,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良久才笑道:“姑娘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里的牛肉小串,每人最少一把,最多也是一把。”
周辛树立刻解释道:“这是正宗的昭通牛肉,只有做成小串才能绽放出真正的口感,但是费时费力,十分麻烦,所以才会限量……”
“这不是主要原因。”店主挥手打断,“肉串被分割的太小,与空气的接触面积变大,不利于保存,冷冻的话又会丧失牛肉原本的滋味,所以为了保证每一个慕名而来的客人都有机会吃到正宗昭通牛肉小串,我们情非得已,只有限量供应,还请客人海涵。”
边榕遗憾地说:“周队长,你也要一把呗。”
周辛树要的一把自然还是落到了边榕手里,她一手一把,左边吃一口,右边吃一口,乐在其中。吃完了之后再行回味,才觉得嘴唇火辣辣的,也莫怪,自古牛肉就和辣椒是绝配,如果不放辣,完全就是破坏气氛。殊不知,这名为把把烧的牛肉小串与众不同,它们在上架猛火烤制前,必须先在一种特制卤料里面浸泡入味,吃起来又鲜又辣,根本停不下来。吃一把的话,人体摄入的辣味就刚刚好,少一分固然不能尽兴,多一分则会麻痹味蕾。这才是把把烧自古以来一人只卖一把的奥妙所在,就连传到这一代的店主也未能参透其中的玄机。
吃罢猪肉和牛肉,接下来自然就是羊肉了。在细雨巷吃羊肉,最好的地方当然就是阿布都烤全羊了。
边榕兴冲冲地坐下,还未及开口,老板都面带歉意地说:“对不起,本店今晚最后一只烤全羊刚才已经被那边的两位客人买走了。十分抱歉,明日请早。”
周辛树道:“两个人吃一只烤全羊,不嫌太多了些吗?”
边榕顺着店主手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顿时收缩,霍然起身,快步走了过去,边走边说:“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个。”
门店内西南角早来了一男一女两名食客,他们相对而坐,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各色从烤全羊身上摘下来的七零八件,应有尽有,油光水滑,让人垂涎欲滴。
周辛树快步跟上,他想要伸手去捂住边榕的嘴,可是已经晚了,那名女客蓦然转身,正是唐甜。
唐甜脸颊泛红,支吾道:“老……老大,你们怎么来了?”
出乎边榕意料的是,唐甜对面坐着的男人竟然是余小臣,他安静如常,就像没有任何事发生一样。她不会心一笑:“原来唐小姐赶着去约会,对象竟然是余先生。”说着话,她就下坐下来。
余小臣毫无预兆地抬起脚,轻轻将板凳踢翻在地:“这是我们的桌子,不欢迎你。”
唐甜立刻劝道:“没什么,没什么的,有这么多菜,我们两个人肯定吃不完的。”
余小臣冷冰冰地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喜欢的东西,我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边榕气不过:“你这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不就是一桌烤全羊,有什么大不了的。”话虽如此,她瞟了一眼肉汁四溢的羊腿,酥香脆口的羊肋,还有松软劲道的羊背,还是很不争气地咽下很大一口口水。
余小臣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烤全羊,而是唐甜喜欢的烤全羊。”
周辛树闻到了隐约的火药味,连忙插嘴道:“哎,我说唐甜,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喜欢吃羊肉的呀,怎么读了几年警校,这么快就变了口味?”
“谁说我不喜欢吃羊肉,”唐甜脱口而出,她似乎觉得不应该这样与领导呛声,便慢慢放低了音量,“我只是受不了寻常羊肉的膻味而已。”
边榕提鼻子一闻,再闻,三闻,她惊异地发现,面前虽然摆着几乎一整只羊,但却并没有任何膻味。
唐甜道:“小臣为了找到一家我能吃的羊肉店,可是奔波了一整天呢。”
“这就对了。”周辛树很懂行地干笑两声,想要驱散空气中的尴尬,但却是适得其反,“我跟你们讲,这里的烤全羊使用的是正宗的哈萨克羊,运到这里还是活的。除了食材讲究,宰杀也是个技术活,我曾有幸亲眼见过一次,老板先是绑住羊的三条腿,任由另一条腿挣扎,这样的话,羊在绝命的时候,血液循环仍然保持畅通。接着是扒皮,只用一根管子插进挣扎的这条腿,用力往里面吹气,到了一定程度,羊肉便与羊皮彻底分离,最大程度上隔绝了膻味。”
余小臣不冷不淡地说:“我不关心过程,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他翻了翻眼皮,双眸寒光四射,“边榕,你昨天一整天都没有上班,池先生可是有满肚子的意见呢。”
边榕暗道一声糟了,自己只顾着跟在周辛树尾巴后面厮混,竟然忘了自己还要上班。怎么办,池先生本来就对自己不是很满意,这样一来,饭碗恐怕端不住了。
余小臣继续道:“你也别太担心,我已经帮你向池先生请假了,说是在帮我办事。怎么,是不是很感激我。”
人生的大起大落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边榕松了口气,硬生生挤出来一句:“谢谢你。”
余小臣道:“那就赶紧消失,不要站在这里碍眼。”
细雨巷临近尾声的地方,斜刺里延伸出一条短街,名为斜风街,坐落着四五家烧烤店,专营暗黑料理。
周辛树原本以为边榕会吓得落荒而逃,万万没想到的是,边榕一边啃着烤蚕蛹,一边喝着烤脑花,一边还与周辛树分享如何正确地享用烤猪眼睛。
方才被余小臣破坏的感觉又回来了,周辛树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啤酒,时间是午夜四点三十九分,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周队长,这里是第九看守所,就在刚才,由你手上转来的那名叫做杨智的犯人,他在越狱的过程中,被我们当场击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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