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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双手死死地攥拳，盯着前方的眼却冷若冰霜。
“阿瑶，你果然该死。”
宋连理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冷酷的语气说道。
“自从你上一次杀死我之后到现在，快三十年了。这三十年里，还是第一次再听到这个称呼呢——”
一个淡蓝色晶莹剔透的灵体，取代了之前安阳的位置，坐在了瑶草最下方一片叶子上。
“虽然这不是我的名字，但我还是觉得很亲切——因为是连理你在叫我啊。”
与安阳完全不同的，眼前这个灵体，无论是从外形到声音，都是一个十二三岁小女孩的模样。
“连理你看，就算你当初那么狠心地杀了我，可我现在还是很喜欢你。为了能再活过来找你，我用了好几条人命。你知不知道，我手上一旦沾了人血，就再也无法追随女娲娘娘，守护她的神器了？”
阿瑶侧低着头，目光看向自己脚下的地面，脸上是难以形容的忧愁神情。
有一滴同样晶莹剔透的、蓝色的眼泪，从她脸颊缓缓滑落。
如果不是她背后一路堆叠向上的尸山，任谁看到这个如同精灵般哀伤的小姑娘，都会心生不忍。
“你该死。”
宋连理压抑着怒气，只又重复了这三个字。
阿瑶抬起头，正对上宋连理冷漠而压抑愤怒的脸，一时间露出被抛弃一般的害怕和茫然。
她大大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然后笑了。
“那我们一起死吧。”
话音刚落，背后的尸山震动了。发出某种困兽般压抑而痛苦的低吼。
晴朗的天空霎时暗了下来，明明不见一片云彩，却仿佛有乌云压顶。
阴风骤起，吹来阵阵从人骨子里渗出来的寒意。
“不就撞死一个小屁孩吗？至于报警非要把我揪出来吗？死了一个再生一个不就行了？”
“这老不死的得这个破毛病，要不是惦记着你还有点家产，谁愿意来医院成天伺候你？”
“我那么爱你！我为了这个家庭，为了孩子，付出了一切，你却在外面找女人！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爸妈给你的支持吗？你该死！你跟那个小三一样都该死！”
“为什么这些人可以那么有钱，我却只能窝在这个又小又破的地方打工。不公平，不公平！要不是他们投胎投的好……下辈子，下辈子我也要投个有钱人的胎！”
“……”
这人世间有无数的声音，好的坏的，纷纷扰扰，热热闹闹。
正是这无数各不相同的声音，才让这世界有了纷繁复杂的每一面。
但是从这一堆尸山里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充斥于这整一个空间的声音，无一不在诉说着：由爱而生恨，由怨而生怖，由贪而生痴，由憎而生怒……
“戾气。”
周围如怨灵作祟的鬼哭狼嚎中，陆引和神情依旧矜贵冷淡。
“原来……你是戾妖。”
他轻轻浅浅的声音，在这能撼动天地的凄厉嚎叫中，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味道。
叶淮被宋黎漆黑的眼珠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倒是笑眯眯地邀请他进来坐。
“老徐情况怎么样了？”
宋黎一丝不苟地把医生说的话转述给了叶淮。
叶淮正扶着椅子的手一顿。
宋黎注意到她的动作，愉悦地笑了起来：“叶淮小姐，就算我没有推老管家这一把，他的病情也活不过今年了。人类不是有句俗话吗？‘早死早超生’，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叶淮手指紧了紧，转过身来，摆出一副颇为苦恼的样子：“世事总是无常的，家里有个老人，肯定是成天都要提心吊胆的。所以我早就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就是有一点难以释怀——”
叶淮的反应完全在宋黎的意料之外。
他鲜有感到惊讶的时候，继而露出有趣而玩味的笑容：“叶淮小姐比我想象的要豁达得多啊——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让如此豁达的叶淮小姐，都难以释怀呢？”
叶淮皱了皱眉：“这件事对你还真不好说出口。”
宋黎正要再问点什么，就觉得周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等他尝试着动用灵力探查四周情况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灵力居然被束缚住了。
叶淮见宋黎已经发现了，故意做出一副哀怨的神色：“难以释怀的事情就是，我明明可以在这里弄死你，但只能等到连理他们回来，把你扔进执刑司去。”
叶淮说完，脸色骤然一变：“妈的混蛋！”
她裹挟着灵力的一脚狠狠朝宋黎小腹踹过去！
“你个xx养的x孙子，欺负一个老人家？瞧把你能的啊你个xxx！tmd我今天不把你揍到找妈妈我就给你倒磕头！”
叶淮一边摆出泼妇骂街的架势，一边借着灵力上的优势，使用练习多年的格斗技术，把宋黎揍得一脸懵逼。
“嘭！”
宋黎后背磕到桌角，发出一声令人啧啧感慨的痛响。
叶淮俯身，揪着宋黎的衣领，盯着宋黎的眼睛，一字一句，神情是无比的认真和冷酷：“我警告你，如果老徐真出了什么事，就算你在执刑司，我也会想办法弄死你。”
说完，她将宋黎扔到地上，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居高临下地说道：“说吧，你引我出来，有什么目的。”
宋黎垂下头，用手抹去唇角的血，再用手指将血迹捻散开去。
叶淮见他迟迟不说话，不耐烦道：“快说！你被我打傻了吗？”
然后她才发现，宋黎的手、肩膀，乃至整个身体，都在轻微却高频地颤抖。
太激动了，太兴奋了，过于喜悦和亢奋的情绪，已经让宋黎喉间的筋肉都绷紧，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太美妙了！太美妙了！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破口大骂过，被人这么拳打脚踢过，被人这么无情威胁过！
她拽住他领子的时候，那眼睛里仿佛从瞄准镜中锁定的杀意，简直就和世界上最甜蜜的情话那样动人！
宋黎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口中的悸动根本难以纾解。
叶淮这时候冷静下来，见宋黎这副样子，还以为自己把人给打坏了。
她倒没有动什么恻隐之心，而是万一真打傻了，或者没等到陆引和他们回来，这妖怪就死了，岂不是白瞎了这一顿功夫？
要知道她房间里限制灵力的阵法用过一次就失效了。再想布置，得耗费宋连理跟宋连祁不少时间和精力呢！
“喂，你不是要死了吧？快死了吱一声，我让北山司的人过来把你带回去。”
叶淮稍微向前凑近了一点，宋黎突然飞扑上来，一把抱住叶淮的小腿。
“啊！”
叶淮吓得倒弹一步，使劲地甩腿，企图把黏在腿上的宋黎踢飞出去。
“求求你！求求你再打我一顿吧！”
宋黎扬起脸，脸上涕泗横流，眉头紧锁，笑容满面，呈现出一种既痛苦又愉悦、亦悲亦喜的荒唐神情。
叶淮：“……”
说“荒唐”真是太文雅了，分明就是变态的神情！
“卧槽！卧槽！”
叶淮直接踹开宋黎的手，一个劲地后退。
“太美妙了！你打我的感觉太美妙了！你威胁我的样子太迷人了！哦！再打我一顿吧！请你接受我真诚的请求！”
宋黎沉浸在那股欲生欲死的滋味中，几乎不肯出来。
“卧槽！妖怪里面居然还有抖m？卧槽！”
叶淮看着宋黎那副陶醉的模样，简直头皮发麻。
“像他这种毛病，别搭理他就行。越搭理他越起劲。”
一个熟悉的、带着几分随意和慵懒的声音凭空响起，让叶淮不禁愕然地转头看去。
宋黎听见声音，却显得更加亢奋了：“哦！谢司主！求您也用叶淮小姐的方式惩罚我吧！”
谢远洲就那么漫不经心地朝宋黎瞥了一眼，宋黎就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含混不清的声音。
然后谢远洲朝叶淮看过来。
一贯的散漫神情。
叶淮心下一沉，脸上却扬起极尽狗腿的笑容：“我还想今天刮的风怎么这么不一般呢？原来是富贵风，把您给吹来了。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呀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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