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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吾还在坚持，她怎么能认输。
她挡去梓清一刀而来的戾气，手臂上部可避免被划出长长的口，满身血色。
梓清面色狰狞又轻佻，早已失去之前泰山崩于眼前不动神色的淡然。
木絮猜想，他多半是因为被揭穿了恋姐情结，恼羞成怒了。
于是她一边接他的招一边嘲讽：“淳素有你这样一个弟弟，也不知是耻还是辱。”
费尽心思去破坏她喜欢的东西，只因为他喜欢她。
这样一想，她和纪?的爱情实在是太和谐太无私了。
梓清爆发而出，白光朝她涌来。
木絮跳不开，生生用身体承受，胸腔漫上一股腥甜，双腿无力跪在地上，全身似火烧般疼痛。
纪?就躺在她身边，阿吾在远方承受烈火焚体。
她抓紧手上的刀刃，指尖却被一只脚碾压，五指无力地松开。
梓清一脚踢在她的下颔，她承受不住地朝后倒去。
随即脸上踏上梓清另一只脚，狠狠埋入土地中，鼻尖全是土壤腥味。
梓清桀桀地笑，眉眼如丝：“看看你这阶下囚的样子，”他脚上用力，木絮闷哼，双眼紧闭。
“你不是尤其喜欢你这张脸吗？”
“我今天不光要杀了你，还要你看看，我怎么把你引以为傲的脸践踏在土地里！”
远处的四人受限于一波接一波的道士中，想要脱身前来营救却找不出一点余力来帮忙。
木絮的脸越来低，渐渐呼吸不到新鲜空气。
胸腔快要炸裂。
可她还想坚持一下，眼看就要到胜利的边缘了。
难道最终还是她要先死吗？
一秒，两秒。
她好像呼吸停止了两秒。
然后世界好像变得空洞又幽然，寂静无声，心跳声清醒入耳，一点点变慢。
她一动不动，好似在等待它停止的那一刻。
直到一阵轰鸣骤响！
极亮的光劈入这混沌的空间！
梓清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脚下飞走，以极快的令人连手都来不及伸出的速度！
道士们又骚动起来。
纷纷停下战斗的步伐。
“是不是……”
“她来了。”
大强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在光与影混乱交错的远处，在黑与白生死纠缠的背景色中，一抹沉而缓的身影朝他们飞来——她脚步生风，白影缥缈，直上云霄，没有丝毫留恋地跳进八卦炉中！
大强手拿着枪，愣愣地看着前方，身前身后有不断退去的人。
癸日和洛敏相互笑了笑，终于如释重负地褪去周身的杀气。
周济川淡然地收回眼，嘴角勾出一抹微笑。
梓清收回脚，身体直立，脸色如死灰般苍白。
弟子老者们纷纷退至他身板，面色仓皇：“梓清道长！木絮回来了！”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梓清抬头望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失去全部色彩的双眸。
这就是宿命，不是吗？
大强后知后觉地发现木絮此时已回归肉体了，他猛地转身，发现纪?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处。
……
烈火焚心，满眼炽热气浮飘荡，光亮刺眼。
她曾在这里呆了整整四十九天，连炉底的角落灰尘有多厚都一清二楚，只一眼，便看见熟悉的身影，与周围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只觉得从四肢到心脉全是冰凉。
她侧脸吐出口腔中鲜血，红色很快被火光吞灭。
而她用一半妖力护体的屏障，已经若隐若现，快要支撑不住这越来越强烈的温度。
她落在滚烫的炉底，瞬间趔趄，不知是因为大火还是因为心中激荡，双膝直跪，整个人哆嗦起来。
屏障又暗下一度，衣袖不堪承受已被灼烧成碳灰。
“阿吾……”
她颤抖地伸出双手，去抚摸炉底奄奄一息的挚友。
此时哪里还有天空中凶神恶煞，天地间为之颤抖的气魄，这火焰将它烧得只剩下半具身体，且剩下的这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消失。
木絮红了双眼，血丝蔓延至整个眼白，双手从下至上捧起它的头，深深地，郑重地，落下一吻。
泪水随之滴在它唇间。
“对不起。”
总是它。
总是它为她付出，这千倍万倍不记恩情的付出，让她在成精这条道理上，平安顺遂，风光无限。
有什么在抚摸她的头顶，温暖的手掌抹去前尘的灰烬，在炽热的环境中带来一股沁人心脾。
木絮愣愣地抬头。
眼前一人，长发及踝，眉眼如水，俊俏的轮廓不失坚毅，嘴角勾勒出温柔的弧度。
传言说，蛇王不知吾放弃修炼人形，只为了不浪费一丝灵力陪在她身边，保护她。
木絮突然放声大哭。
晶莹的泪滴穿过他的手，砸在炉底。
阿吾说：“别哭。”
“……你别死。”
“……对不起。”阿吾苦笑了一下。
“我不准你死！”
“对不起。”
“不知吾，你要死了，”木絮抽噎了一下，“我就永远，永远不理你了……”
她想要抓他，却如空气般，穿越而出。
“对不起。”
他说来说去，只有这么一句话。
白光缓缓从他身上转移到她身上，她身上的屏障越来越亮，他身上的光越来越淡。
消失的最后一刻，他说。
“木絮，我就是想证明，他能为你做的，我也能。”
他能为你死。
我也能。
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木絮突然停下抽搐，眼睛一眨也不眨，直直地盯着消失的某处。
内心堡垒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崩坍，无形的力量在胸腔里乱窜。
她坐在炉底，不停地咳血，直到咳到精疲力竭。
烈火如流星般幻化，逐渐在她手心中凝结成小小的一团，安安静静地平躺。
……
大强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颤抖着，僵着手腕触及纪?的鼻息，却在下一秒猛地回缩，仿佛触碰到威力巨大的原子弹。
梓清看了一眼大强异样，面带疑惑地将手指放在纪?的鼻下。
下一秒，爆发出震天的笑声。
所有人脸色一凛，几乎是立刻明白了——赌博失败了。
难道计划了这么多，甚至牺牲了阿吾，还是没有骗过天道？
梓清的笑声不绝，像是嘲笑人力终究卑微——于此同时——
只听见“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不远处冲出强烈的热浪，滚滚浓烟半晌铺天盖地的尘埃喧嚣交错，猩红色火焰妖艳绽放，直入云霄。
八卦炉爆炸了……
或者说——
是木絮炸开了八卦炉！
在天崩地裂的尽头，在四分五裂的昏暗中，黑色的身影缓缓逼近，被殷红的火光照耀出惊艳的血色。
大强突然感到身下人的肌肉动了动。
他僵着脖子往下一看，纪?的胸腔开始剧烈的起伏，如同不规律的浪头。
他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开来。
这一幕的记忆，如同他们初见——
乃至纪?80岁的时候回忆起来，都清晰得犹如昨日再现，因为迄今为止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抵不上此刻天崩地裂的狂喜。
他看见他爱的人，衣着绚烂，窈窕而来。
伸出纤纤玉手，眼眶带着灿烂的光，仿佛九天繁星，说：“久等了。”
他艰难地掏出衣服角落里真正的戒指，套入她指间，然后对她说：“不久，刚刚好。”
——尾声——
崔城最近人心惶惶，源头是一个月接连四起入室强奸杀人案。
犯罪频率高，行为张狂又残忍，刑警支队早已不眠不休好几夜，将此定性为一级重大案件。
自从上次从医院醒来后，夏宓觉得纪队变得很奇怪。
常常给她送来补身子的鸡汤和燕窝，还经常给自己放假，态度好的不得了。
她去问强哥，强哥哽咽几下，最终敷衍道：“上次你立了大功，纪队这是奖励你呢。”
夏宓若有所思，下一秒脸色突然红润起来，竟有种小女孩的羞涩。
大强兀自想，乖乖，还好木絮植入了一些假的记忆给夏宓！
纪?发现最近夏宓颇为勤学好问，动不动就来找自己问问题，这是好事，但——好多次站在一旁碾着脚尖低下头颅，声音小小的，他什么都听不见，只得凑近点听。
想不到这女孩一下子跳开，逃走了。
纪?：“……”
他叹息，算了，谁叫他欠她呢。
由于强奸杀人案，纪?最近把队里的人当畜生使。
大强累得像条狗，于是偷偷给木絮告状，纪队最近一直在向夏宓献殷勤。
木絮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摸着电视柜上的东西，眼睛眯起一条缝。
她觉得自己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了。
呵，男人。
不让买东西旅游出去玩就算了，现在居然背着她干这种胆大包天的事！
怒气轰然爆发。
她在家东敲西打，最终设计一个完美的机关，等着某人回家的时候自投罗网。
结果某人没等到，等到的却是一个头发神似鸡窝，穿着脏兮兮的黑衣，面如锅底的男人。
木絮和他大眼瞪小眼，两两不说话。
下一秒，锅底男像是被触碰了开关，从怀里掏出某件东西就朝她冲来。
刑警部深夜接到报案，说有目击者看见疑似凶手的男人深更半夜翻屋顶。
当目击者说出地点的时候，大强浑身抖了抖，语速又急又结巴：“是……是木絮！”
纪?脸色迅速变白，连外套都来不及拿，别上手枪急速往外面冲去。
停车后他立刻就想要开门，夏宓在一旁着急阻拦：“纪队你现在不能去，布控人员还在后面……你现在去要打草……”惊蛇还没说出口，纪?冷漠地打断她。
“滚开。”
夏宓脸色一白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好似阻挡他就是阻挡全世界的傲然冷气。
大强慌忙把她拉到边上，任由纪?跑上楼梯。
“强哥……”
“跟在我后面吧。”
灰白色的烟气从门缝里出来，纪?脸色一沉，一脚踹开自家房门，洞黑的枪口对准屋内。
只见一个人跪爬在地上，弯腰伏地，烟气就是从……他鼻孔里出来的。
而始作俑者——手拿一把玩具枪，是她专门在网上买的，专门增加闺房乐趣的玩意，不伤人，但若从喉咙放烟，还是有丁点儿难受的哈。
她一脚踩在锅底男头上，忿忿道：“把老子的心血全部浪费了！”
纪?吐出一口浊气，心头的大石骤然落地。
随即黑着脸上前：“你遇到危险都不知道报警吗？！”
平白无故吓得他满头大汗。
木絮看了他制服诱惑一眼，强忍着嗤之以鼻：“你们警察只晓得干些讨好小姑娘的活儿，哪里顾得上我们这些老年人。”
夏宓一上来就听到这句，直觉好像在说她，又看到屋里的景象，有些疑惑。
纪?淡淡地瞥了大强一眼。
大强呵呵直笑。
“别闹。”
“谁闹了，我本来想今晚就设计一个陷阱让你生不如死的。”谁知道闯进了个傻蛋。
“哪种生不如死？”
“抽掉命根子那种。”
“……”
夏宓脸色白了白，大强非礼勿听。
警员陆陆续续上来，看见屋内一片祥和，居然还抓住了连环凶手，一时有些不可置信。
正要上前来拷人，谁知道凶手奋力一挣扎，猛地抽出怀里的长刀就要朝最近的纪?刺去。
“纪队！”
所有人惊心一喊，只见眼前黑影晃动，琉璃灯光下如玄幻的梦，下一秒只听见砰的一声，凶手被踹在电视柜前，瘫在地上。
而木絮的抬起的腿，刚刚放下，随即撂下一句——
“我x你祖宗，老子的男人也是你能动的？”
众人：“……”
大家面面相觑，内心的震撼不比夏宓少。
纪?侧头，轮廓深邃，眉目昂扬，嘴角止不住扬起笑意，他一把揽过身边人的腰，对着跟随已久的队员道：“介绍一下，我老婆。”
远处曦光微亮，电视柜前的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因为刚才的碰撞，啪嗒一声——裂出一条缝隙。
慢慢地，一颗小小的雪白头颅挣扎而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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