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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回想着濮阳刚刚说的话，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
早就听过说书人说十八年前父亲率武林豪杰肃清魔教的壮举，然在传闻中，魔教肆虐武林，百姓流离失所，连盟主心怀正义，号召义士，拼死抵抗魔教，直打到魔教据点锦官城，让魔教元气大伤，连盟主也身负重伤。
江湖上都这么传，茶馆里的说书人也都这么说，虽然知道其中必定是加了不少夸张的成分，但大致上事情总是没错的。
可眼下看来，其中颇有疑点。既然魔教当时气焰那么嚣张，那魔教总舵的地点又怎会轻易流传出去，就算是树大招风，有人背弃魔教，他把这个秘密告诉父亲也似乎说不通。当时父亲虽任武林盟主，但确实没有名望，武林中很多家世渊源的帮主教主想取而代之，且实力都强过父亲，如果说那人慧眼识英雄，认为父亲有能力肩负盟主众人似乎也说得过去，可是如果……如果父亲本来就知道魔教总舵的位置，早早打入魔教，探查好消息，趁其不备发起攻击，是不是更有说服力一点？
再者，父亲身边的旧人实在是寥寥无几，就算有，也是只管扫洒不问旧事的家仆，真正的亲信，知道十八年前这桩事的，只怕还真的没有。是不是有可能，连家的人在十八年前，我出生的时候都换过一波，所以就连管家，都是比我大不了几岁的连城。
最后，父亲这些年，一直在不遗余力清剿魔教，虽然收效甚微，赔上不少精兵良将，但他仍然如故。有这江湖之日起，就有正有邪，有令人尊崇的名门正派，就有走歪门邪道的魔教，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就算铲除了这个魔教，过个几年十几年，也会有其他走上邪路的教派。我曾好奇为什么父亲如此不遗余力铲除魔教，他回答：“魔教余孽，生性狠辣，让百姓生活的惶惑不安，只有彻底清剿，才能还武林太平。”我当时还为自己自私暗自羞愧，现在想来，父亲是不是有一定要彻底清剿魔教的理由，比如……魔教一旦强大，就会找他复仇。
濮阳是敌人，她的话自然是不能全信的，指不定她就是想乱下迷魂汤，扰乱我的心志，让父亲救我的计划难以实施。
可是她的话似有魔力一样，越想就越是觉得可信，她的故事和当年的传闻，还有我在连府发现到的一丝丝诡异，似乎都严丝合缝的对上了，让我不由得怀疑，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相。
当然，也不能全信，我是我爹的独女，他会想尽一切方法来救我，这毋庸置疑。濮阳这个疯女人，差点要了我的命，她有什么想法，要作何打算，我完全摸不准。可眼下我被困在水牢中，得到的消息都来自濮阳和我自己的推想，见不到我爹，又不认识了解当年情况的人，一切都只是无用功罢了。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探查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眼下一切都只能从长计议。
我皱眉，嫌恶的甩甩头，又一只水蛭企图爬进我的鼻子，这两日，我已经习惯了和它们无尽的抗争，每次一遇到这样的‘袭击’，只是不吭不响，猛地甩头摆脱掉，然后再等着下一只水蛭，故技重施。
高处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我循声望去，只见清霖施施然从旋梯走下，我一时头大，眼下好不容易理清一点思绪，只觉得疲累异常，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个人，他现在找上来，只怕不会轻易放过我。
随着清霖进来的还有两个紫衣男子，皆是长髻打扮，半拽半拖着一个红衣女子，那女子将醒未醒，倒在地上。
是……是她？
“你……你还活着？！”我惊喜道，下一瞬，我意识到自己惊喜的有点早了，就算是活着，眼下落到清霖手里，只怕免不了一番折磨。我知道自己的小命尚且可以成为濮阳要挟我爹的筹码，而她只是褚洵小小的手下，若是严刑拷打之下说出秘密，她在他们眼中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即使不说，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横竖免不了一死。念及此，我不由得为地上的红衣女子揪心。
清霖唇角衔起一抹笑，他长得本就白净，在濮阳面前都是尽力显出君子的端正来，眼下却更显阴柔，水牢不见光，只有他手中的长烛闪着幽微的忽明忽灭的光，只觉得他像是从地府里出来的鬼魅。
清霖将烛台放在石壁的一处凸出处，命两个紫衣人架起那个红衣女子，抽出带倒刺的长鞭，一鞭下去，带肉沾血，红衣女子闷哼一声，终是清醒过来。
她半眯了眼，好半天才辨清了眼前的情形，看到清霖，眼中闪出惧色来：“你要对我做什么？”
“做什么？连大小姐太寂寞，在下为她演一场戏，解解闷。如今在下都上台了，连大小姐也请罢。”清霖一手执鞭，一手抚鞭，一扬手，却是将那鞭子抽向我的小手臂，我手臂被铁环铁链固定，猛一瑟缩，铛啷啷一阵作响，手臂火辣辣的，我看到鞭上的倒刺果然连起不少肉丝，水蛭闻到腥味，蜂拥至我的手臂，一阵绵长的刺痛，我暗道不好：水蛭嗜血，伤口失血过多，谁知道我左臂会不会就此废掉。
红衣女子像是才看到我一样：“连小姐……是婢子失职，未救出连小姐。”
我胸口一窒，虽然我最终扔未逃离魔教，但她，也算我的救命恩人吧，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红三娘。”
“红三娘，我记下了。”我咬紧牙关，若有一日，能逃离这里，红三娘要是活着，就带她一起走，要是死了，我一定会替她报仇雪恨，千倍百倍还于清霖身上。
“哟，这不是褚公子家的婢女嘛，怎么和连大小姐主仆情深上了。啧啧啧，连大小姐一个姑娘家家，如今看来竟是褚公子的小情人呀……”
“你闭嘴！”我还未发作，红三娘已经怒喝出声，“我家公子光明磊落，你这样的肮脏小人怎配……”看着清霖越来越阴沉的脸，我心中暗叫不好。
他转手便取一把匕首，扎进红三娘的小腹，又转了转匕首，这才抽出，血喷涌出来，让红三娘的一身红衣又暗了几分。
此刻，红三娘的表情却狰狞起来，她的两只手抓挠着，向小腹的伤口伸去。
“别……”我急呼一声，可惜已经晚了，伤口被她挠的皮开肉绽，却仍然不收手，继续挠着，喉间发出一声声闷哼，最后克制不住，竟大叫大喊起来。
清霖冲我扬扬匕首：“知道这上头淬的是什么吗？销魂粉，刺入之后，和其他匕首伤无异，只是痒，抓心挠肺的痒，让人忍不住的去抓，自己把自己撕的开肠破肚，连大小姐想尝尝这滋味吗？”
红三娘似乎听进去了，两只手强忍着不去抓伤口，只是不停地挠着地面，指甲齐根断裂，十指一片血肉模糊。
清霖向我一步步走来，我不语，不敢激怒他，心知无法躲过，只好静候酷刑。
“呵，你不是想知道褚洵在哪里吗？”红三娘的声音阴森森的。
“哦？在哪里？”清霖转身挑起她的下巴。
红三娘的目光渐深，看向清霖身后：“他就在你身后！”
清霖哪能这般轻易被她戏弄，面上浮上一层薄笑：“好，好，好，看来是个嘴硬的主。”
强硬的搬开她的嘴，红三娘挣扎，只听到“咯吱”一声，红三娘痛呼一声，下巴已经脱臼，清霖取出一把钳子，像是抚弄心爱的器物一样，轻轻摩挲着，抬起钳子，向红三娘口中伸去。
“啊……”耳边是红三娘凄厉的哭嚎。“我自幼受公子恩惠，命都是他给的，想让我出卖他，休想！”因着牙齿被拔掉的缘故，红三娘的声音听不真切。
“剪掉她的舌头。”清霖闷声吩咐，两个紫衣男子畏畏缩缩称是。
红三娘似乎是知道自己难以挨过今日，拼尽全身的力气向我喊道：“审时度势，连内合外，九嶷台，第九……了梵……啊……”之后便再没了声响。
“刚刚那场戏，连大小姐还满意吗？”
我脑中飞快的思索着红三娘的话，那应该是褚洵留给我的话，审时度势我知道，我这些天一直察言观色，连内合外，外我知道，爹爹和褚洵，可眼下我看不到他们，内又是谁，难道魔教有褚洵派来的卧底？九嶷台不是魔教的地界吗？又有什么秘密，了梵他自身难保，如果我能见到了梵，倒是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可我和他自被魔教擒到就分开关押，只有第一日见濮阳的时候碰面，魔教的人都在，我也不好问他。
正思索着，左手手臂又是一阵刺痛，水蛭已经入肉，我暗道这是手臂怕是要废。
再紧接着，身上便传来刺痛，清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铜链子，链子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针，一链子抽过去，就像是无数细针划破皮肤，扯得生疼，又一群水蛭闻着血腥味赶来。
我只觉得它们都钻进我的皮肤，将我的皮肉生生分离开来，清霖是习武之人，铜链入水，力道不但不减，反而因着水分外有力，随着铜链挥下，疼痛一波又一波的袭来，我的眼前逐渐模糊，迷迷糊糊中，我好想看到诗黎……
是幻觉吗？不过她好像总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出现，之前清霖带走我的时候我仿佛也见到了她，我猛然间想起红三娘刚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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