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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少主，坤门门主阴爻求见。”
“传。”
距离九月朔日还有九天，想来清霖应该有动作了，这盘棋开始了。
“禀少主，属下已经探听到清霖准备在明日放饵，只是具体时辰与计划……属下无能，未能打探到。”
“无妨，若是真让你打探到了，清霖这个门主也就不用当了。”至于什么时辰，只要到时看他何时下山即可，毕竟霁月剑事关重大，他虽不会亲自动手，但定会在旁盯着，更何况当时师父要求要斩杀这群正道人士，光靠他手下其余两位门主远远不够，他必定会亲自出马。
“那属下是否还要回去？”
“不必了，你去寻些善于隐匿的手下，随时待命，明日随我一同下山。切记，动作要隐蔽，切莫让他人察觉。”清霖一旦动手，难免会留下痕迹，而我自然能从中摸索出他的计划。
“是，少主。”
待阴爻离开后，我唤来明鸿，如今我与连珩已经结盟，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明日暗中离开教中，虽说无人知晓，但是以防万一，还是需要派人保护好连珩的安全，毕竟这魔教之中在暗处打小算盘的人不在少数。
“明鸿，我明日与阴爻暗中下山，此事除了你等心腹，无人知晓，你们需要互相配合，对外一律宣称我闭关养伤，记住了？”
“属下明白。”
“你将此事告知其他两位门主，我晚间自会归来，尔等万事小心，切莫招惹祸端。”想来清霖下山，魔教中应当不会有人主动来挑衅，师父这些日子已经闭关，为了九月朔日与连玉笙一战做准备，此行应当无虞。
“属下遵命。”
“还有一事，我需要你去办。”
“请少主示下。”
“连珩乃是此次计划的关键诱饵，师父将她交由我看管，她的安危十分重要，若是出了差错，那我定会担上看管不利之罪。之前那褚洵为了救她杀了清霖的心腹嵘畦，这笔账恐怕清霖早已记在了她的头上。不论是为了对付我还是为了杀她报仇，清霖都不会放弃暗下杀手，因此，你必须保护好她的安危。”
“属下定不辱命，护她周全。”
这一路上，连珩唯一有好感的就是明鸿，而他也确实是唯一一个对连珩没有太大恶意的人，将连珩交给他，我心中也总算能安心了。
送走明鸿后，我踏着月色去寻了梵，在这里我能够毫无保留地信任的也只有他与连珩，结盟的事也应该知会他，更何况连珩想要见他一面，我也需要他配合才能实施。
“你们都下去吧。”
“是，少主。”
挥退了看守，我才望向那灯火朦胧处盘坐着的孤寂的身影，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痛惜，我的身份注定了我不能放他离开，也不能时常来看望他，他只能一个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待着，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是我将他卷入这场漩涡中，行差踏错甚至还会要了他的性命。
“诗黎，你来了。”看着他的笑容，我却更加无地自容。
“抱歉，了梵，如果不是我……”
“诗黎，从来都不是你的错，这一切因果都是我一人造就，是我以身为牢，囚住了你，切勿再对我说这些话。”从我认识他以来，他一直都是一副菩萨模样，即使我再怎么伤他，他也温柔以对，如今却因为我这一番话，变得如此严肃强硬。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青果的汁含在口中，随着时间流逝，由苦化为甘，在这番滋味里却又时时有着惊喜。而他或温柔或强硬，这一切情绪变化，又皆是因我而生。
“我知晓了。”我不知道此后种种会走向何处，但我只念此言旦旦，岁月勿忘。
我将与连珩和解结盟之事，言简意赅告诉了梵，又说明明日我会下山探查清霖的计划。
“你与连大小姐能够言归于好，也是一份善缘，来日定会结善果。”
“如果没有你，我与她可能也不会有解开心结的机会。”
“并非如此，你们二人心中都有彼此，即使没有我，也终会和解的。”
“不谈如果，只言如今。”
“是我之过。”
“无妨，只是，连珩想要见你，我思虑了许久，只得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说来也不是什么十分周密的法子，简单的很，也正因简单，反而在这魔教之中可行。”自从连珩提出这个想法后，我便思考了很多方法，只是到最后，全被我否决了，“魔教之中最为常见的便是勾心斗角，机关算计，你若是想一个十分周密的方法，弯弯绕绕很多，却容易被别人看出问题。反之，你若是寻个最简单的方法，一眼便能看出你的目的，那些人反而不相信，会将自己绕进去。”
“嗯……还是诗黎你想的周到。”
看着了梵眼里满满的称赞，我反而有些不大适应，觉得他这些称赞于我而言听起来更像溢美之词。
我不再看他，转头继续说道，“我会寻个由头，将你下放到地牢，直接安排到连珩牢房旁边，到时你与她可私下谈话，如何？”
“可，那便今日吧。”
“不行，我明日下山，你若是去了地牢，你的安危我无法保证。待我从山下归来，再谈此事。”我一旦将了梵下放，那些与我敌对的人定会对他出手，我人不在教中，如何能护他周全。
“诗黎，我知晓你的担心，只是距离九月朔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这短短几日，你的部署定不周全，计划难以实施，我早与连珩见面，便多一分胜算，我也想要尽我一份力，帮你，可好？”
青裟僧人俊秀的面庞上满是坚定，那双最为耀眼的双眸此刻映着灯火烨烨生辉，即使是疑问的语气，可是却让人无法拒绝。
“好。”如今我身上担负着的是我最为重要的人的性命，我如何能辜负？
在离开之时，我上前抱住了了梵，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坚定了我的心，短短的一刻钟，却过得那般漫长，等他放松僵硬的身体，缓缓回抱我的那一霎那，我知晓有一些东西深深刻入了我的骨髓，浸入我的神魂。
“来人，这少林僧人冒犯我教，图谋不轨，传我令，压入地牢，囚煞字牢房。”
“阿弥陀佛。”
我一脸冷漠地看着了梵被侍从压下去，静默了片刻，转身回房，之后的事只能看他和连珩了，而我有我要做的事情。
望着天边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耳畔传来一声鸟鸣。
“少主，已动。”
“走。”
清霖已经出了教门，而我也该动身了，早早藏在这茂密的树林中，衣衫上也沾上了秋寒的露珠。
只让阴爻一人尾随着清霖，我们随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到了一处宅院，正在镇外，不远处便是镇门。我将手下分开，由阴爻带人守在此处，宅院一有动静，便放出雀鸟，而我则带着人前往九一客栈附近，守株待兔，静候消息。
等到午时前一刻，雀鸟才带着消息，落在了九一客栈外的槐树上，停留片刻便挥着翅膀离开，又等了半个时辰，正是已经聚集于此处的各个正派人士用午膳之时，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我示意其他人守在周边，自己闪身从二楼阁楼深处的小窗进入，隐在暗角，看着楼下即将开始的闹剧。
“来，喝酒！”
“兄台切莫客气。”
“各位客官慢用。”
“……”
各种人的说话声汇在一起，使整个客栈热闹异常，我的眼睛缓缓扫过这一群人，龙蛇混杂，既有练家子，又有隐士，衣着乃至口音皆不相同，倒也算得上是群英荟萃了。
“哟，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哎哎哎，客官，客官，您这是怎么了？”小二尖细嘹亮的声音将所有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见门槛处一位衣履阑珊，满脸血污的女子瘫倒在地，双手紧紧握着一把剑，身体还在不断地抽搐着。
“哎，客官您，您还好吧？”那小二的手还在发颤，想要将她搀扶起来，几次都没有成功，这时女子手臂处的衣裳在方才的动作中被拉扯下来，有个物件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道白光。
细细看去，原来那是一个臂钏，上面还有血渍，晕染出一个“云”字，“是，是‘云锱钏’，云家的人啊！”
有人喊出这句话后，整个客栈瞬间沸腾起来。
一位锦衣青年匆匆走出来：“从未听说我云家还有此人啊？”
“云常兄，你们这一支世代在锦官城，这女子是否是北边……”
“亦，筝，这……是，云伯父的妹妹，云亦筝啊！云家的‘云锱钏’上刻有闺名，亦筝姑姑！”随着云常的声音传来，客栈里瞬间安静了一瞬，又立刻喧闹起来。
“原来聚英庄云庄主还有一个妹妹啊。”
“是啊，十八年前，那云家嫡女云亦筝随连盟主攻打魔教，有的说死在濮阳一掌之下了。”
“那这，是人是鬼？”
“难不成那云亦筝还没死？”
“我看是假的吧？”
……
众人议论纷纷，一老者走上前去，握着那女子手臂细细观看，“是真的‘云锱钏’，此女手臂上还有火云纹，乃是云家嫡系血脉方有。何况云常公子承认在先，他总不会拿自家人开玩笑。”
“何道长和云公子都这么说，看来是真是云家女！”
“可是为何十八年未出现，今日竟出现在此地？”
“在下乃是云庄主故友，江北梅家，也可证实，此物与此印记确是云家嫡出血脉所有。”此人这话一出，在这客栈中的一半人的神色都变了，看起来是相信了这个女子的身份。
“霁月剑，找，肖霁，我，云亦筝。”
“啊啊啊啊啊！”小二的惊呼声再次引得众人关注，只见那云亦筝的口中往外吐着黑色的软虫，她每张一次口，便有两三只虫子钻出来，这场景着实恶心。
“霁月剑？！”那方才上前查看臂钏的人口中吐出来的三个字就像一个炸弹扔了出去，所有人瞬间站了起来，想要冲过去。
“不要吵，安静，听她在说什么？”那个梅家的男子，使出内力，将这句话喊了出去，整个客栈瞬间安静起来，所有人都死死的盯着云亦筝，屏住呼吸，想要听她在说什么。
“我，云亦筝，逃走，霁月剑，给，肖霁，魔教……”在她口中反反复复的几个词，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不敢当断她，仔细的听着。
“霁月剑……给……肖霁，十八年……云家……”众人死死的盯着她，可惜她再没能吐出一个字。
“云姑姑！”云常显然已经被今天发生的事震惊了，只张大了嘴，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已经没有气了。”那个梅家人摇摇头说道，看着地上还在蠕动的虫子，伸手抚过云亦筝没有闭合上的眼睛。
“那霁月剑？”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手中仅仅握着的那把剑上，只是谁也不敢先动手，毕竟这剑尚不知真假。众人都将目光望向云常，云常却惶然看向梅家那人。
梅家那人顶着众人的目光，俯身将那柄剑从云亦筝手中抽出，颇费了些力气，只因她的手死死的握住。
等他抽了出来，将剑从朴实无华的剑鞘中拔了出来，众人只见剑身光滑，却难以判断这是否为霁月剑。
“这该如何判断真假？”
“……这我们也没有见过霁月剑啊！”
“有了，不是说霁月剑削铁如泥，世间除了清风剑无兵器可挡其锋芒，我们虽然没有清风剑，但是我们可以用自己的兵器与这柄霁月剑相撞，若是未断，不就是霁月了吗？”
“我觉得此法可行。”
“那就这么干吧。”
“好，我来，我手上的这把宝剑乃是以玄铁铸成，世间少有。”说完，他便举剑劈向霁月剑，众人只听砰地一声，再看去，发现两剑并无分毫损坏。
“难道是假的？”
“那这是何人？”
“哐啷”一声，只见那柄玄铁宝剑剑身开始四裂，最后成了碎片落在地上，而那霁月剑还完好无损。
“我也来试试！”
“我也来。”
……
之后，各种兵器碎裂的碎片，堆在地上，而霁月剑没有丝毫损坏。
“真，真的霁月剑啊！！！”
到了这一刻，众人也相信了这柄剑就是那名震武林的至宝霁月剑，所有人的眼睛瞬间散发出一道道绿光，就像是饿狼看到了自己的食物，这些所谓的正派人士，不过沉默了片刻，一个个便不约而同的上前争抢霁月剑。
“这，这霁月剑是亦筝姑姑带来，要还给我云家！”
“岂有此理，霁月是梅家人拔出的，你云常早干嘛去了！”
“剑！剑在弘一真人手里！”
“……”
整个客栈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浓重的血腥味使得这帮人更加疯狂，兵戈相交之声与嘶吼声混杂在一起，造就了一片人间地狱。
我看着霁月剑的剑身上染满鲜血，一个个鲜红的血手印映在上面，它辗转了不知多少人的手，可那些人却不懂，若这剑真是神剑，天下无敌，他们这些握剑人又怎会身首异处，真是可悲可笑。
这场杀戮，持续到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落下，染红了整片天，剩下的几个人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我看着落在手臂上的雀鸟，知晓马上就有人来收拾残局了，而我这看戏人也该退场了，毕竟下一幕戏也该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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