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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三极记(第一部)——川泽 > 第二十四章 入苍翠轩众人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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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薰带着子元四人在云返崖的一座树林中穿行,那树林中树木茂密,树冠如同一把把巨伞在空中纠缠,偶尔有一线阳光从树冠的缝隙中投进树林里,便有阵阵灰色的水汽在那光线中缓缓升腾,似乎是一声声悠长的叹息。地面被密密的杂草和枯叶覆盖,时常有一条缀满猩红色浆果的翠绿青藤在地面蜿蜒,如同幽灵一般攀着黑色的斑驳的树干。树林中无半点人行走过的痕迹,如果不是含薰在前面带领,谁也看不出来这里还有一条路。尤为神奇的是,回头看走过的地方,也同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些刚刚留下的脚印似乎瞬间就被枯叶重新覆盖。树林中时时瘴气骤起,把他们包裹住,那瘴气细密如毛毛细雨,他们感觉完全迷失在一片阴冷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靠感知彼此的气息才能继续前进。

    这样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突然前面出现了一片微弱朦胧的阳光,穿过阳光,子元四人发现自己陡然站在一处辽阔的绿草如茵的平地之上,这片平地四面被高山密林包围,平地之上座落着一处精致古朴的宅院,宅院前有一方池塘,虽是春末,可能因为这方平地气候湿润,光照又极好,所以此时池塘里已经挤满了娇嫩欲滴的荷花,荷花中金黄色的花蕊散发出绵软的香气,几只长喙的翠鸟在莲蓬上啄着莲子,扑通一声,莲子掉在荷叶上,又蹦跳着坠入水中。一弯三拱石桥跨在这池塘之上,桥的两边是刻着荷花的石墩,石墩上有细密的绒绒的青苔,光影在上面流动。走过石桥,经过一段白玉石阶,便到了宅院的门口,门旁立着一方不大的灰褐色的太湖石,上面刻着“苍翠轩”三个棕红色的大字。门不高,但是古朴凝重,门的木头虽然陈旧,却有着历经风霜的纹理,散发着淡淡的沉香之气,含薰推开门,随着沉沉的“吱嘎”声,一方绿荫葱茏的庭院便出现在眼前,院子中池塘上的一座四方亭中,坐着一个长衣广袖的男子,离川一看,果然是在凤宁城见过的那个男子,看来此人便是苍翠轩轩主了。

    苍翠轩轩主在四方亭中席地而坐,面前茶几的香炉冉冉冒着浅褐色的烟,香炉旁的竹盘中放着一些干枯的荷花花苞,一盏刚刚沏好的茶清莹透绿,有白色的雾气在茶叶上轻纱般流动。轩主见他们进来,并未起身,只是放下手中的书,侧过头看着他们。

    “这是苍翠轩轩主。”含薰介绍说。

    “见过轩主。”子元等四人措手行礼。

    轩主看了看他们,对他们略点了点头,眼神冷硬。但是当他转向含薰时,那眼神马上就柔和起来,如同寒冬飞舞的雪花掉落手心,一下子就从冰冷的雪花化成了手心中沁着的那点温润的水滴,“含薰,请他们上来坐,倒茶。”

    四人依次走进亭子中,盘腿坐下,刚刚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打斗,四人似乎都还在紧张中,直到含薰给他们斟上茶,他们才感到有清凉的水汽在周身环绕,带着荷花清苦的味道。

    “多谢姐姐再次救了我们,要不是姐姐,我们可能已经葬身云返崖了。”离川双手端茶对着含薰,将茶举在额前。

    “离川妹妹不必客气,上次在凤宁城时我就说过,人生缘起缘灭,我救你,也是缘分所至,说不定有一天你也会救我呢。”含薰微笑着,那艳红的长衣垂在灰褐色的地板上,如同盛夏之日傍晚的云霞。

    “夫人,我叫青未,是予族皇宫中的侍卫,感谢夫人的救命之恩,不过我有一事想请教夫人。论功夫,在这予族之中,除了几位早已经隐退不问世事的长老之外,恐怕无人能比得上我那个师叔,可是夫人未近身,只一瞬间就击退了师叔,我实在不解。一路上我都在想,您是不是用了寒冰决这个暗器,虽然我只是听说过寒冰决,但是看师叔肌肤无损却神色慌张的样子,我猜想有可能您用的是寒冰决。”青未放下茶杯,眼神中满是疑惑,作为予族皇宫中万里挑一的好手,他一向对自己的身手颇为自负,但含薰却能毫发未损地将他们从师叔的手下救出,苍翠轩轩主的夫人的功夫都如此高深莫测,可见这苍翠轩轩主的功夫又是何等出神入化,这神秘的夫妇和隐藏在深山中的宅院引起了青未的兴趣。

    含薰轻轻吹开茶杯上的雾气,喝了一口茶,又娇媚地转眼看着轩主,轩主眼神略略低垂了一下,脸上显出不易觉察的笑。

    “看来青侍卫不仅功夫了得,而且也见多识广。”含薰用右手食指的指甲挑了挑竹盘中干枯的花苞,粉红的蔻丹一碰到那枯萎的花苞,那些花苞倒似乎又活了过来,一副欲言还休的娇羞模样,“我用的的确是寒冰决,不过我能用寒冰决打中你师叔,主要还是因为他没有想到我会出现,那云返崖上除了白骨和秃鹫,很少会有人上去,他以为只有你们四人,放松了警惕,所以才没有来得及避开我的暗器。”

    “寒冰决是什么?”离川第一次听说这个暗器,也很好奇。

    “予族有一个叫做翠渊的湖,湖下有一个洞穴,洞穴极寒,从湖底渗透进去的水很快就会在那里结冰,那些坚冰经过万年的冰冻,成为了这世上的至寒之物,用这些冰打造的暗器,即便在烈日之下也不会融化。但是这冰嗜血,遇血则会融解,一旦人被打中,寒冰决就会停留在人的体内,虽然从外表看肌肤无损,但是寒冰融解后,寒气很快就会侵袭经脉,如果不以内功逼出,人就会因为五脏六腑冻僵而亡。青侍卫的师叔被打中后马上就离开了,也就是因为急着要以内功去逼出寒气,所以我这才有机会救你们。”

    “今日各位一定乏了,含薰你领他们去客房休息,明天再派人送他们去皇宫吧”,轩主缓缓起身,那香炉中的香也跟着一漾,“你们不必担心安全,这苍翠轩位于乡野之地,少有人知,你们可以安心在此休息一晚。”

    “多谢轩主。”四人起身行礼,那轩主已经离开,衣角在水边鼓荡,飘飘如仙。

    第二日清晨,一阵鸟鸣声将离川吵醒,她起身打开窗子,只见东方天空渐白,但太阳未出,几颗星星在天空中点缀着,若隐若现。含薰在池塘中脚点水面,正在收集荷花花瓣上的露水,听见离川打开窗子,她飞身回到岸边,对着离川微笑:“离川妹妹,昨夜休息得好吗?”

    “很好,谢谢姐姐,昨夜我睡得很沉,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您这里,就感觉特别安心,”离川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含薰手中的琉璃瓶子,里面已经装满了一瓶水,“姐姐是在采集露水吗,干什么用的?”

    “喝茶用的,我们四时喝茶,都用当季花瓣上的露水,现在荷花正盛,就用荷花上的,这露水得在太阳没有出来时采集,这样才有花瓣的清香,太阳一出来,露水中就带上了干枯的味道,花香就燥了。”含薰将瓶子放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用一块木塞塞住。

    “真是羡慕姐姐的生活啊,您和轩主是一对神仙眷侣,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像你们这样呢。”

    含薰轻叹一口气,脸上显出淡淡的忧伤,她看了看瓶子中的水,“人生就如同这瓶中的水,外人看到的水都是一样的,可是只有真正喝的人,才能真正尝出是从哪种花上采下来的,不同的水,其中的味道自不相同。有时候,你所见到的只是一部分罢了,人生不得已的事,多着呢。”

    听她这么说,离川也沉默了,天空中已有朝霞浮现,浅黄色的光隔着雾气照在二人脸上,朦朦胧胧的。

    雾气在苍翠轩中荡漾,随风轻摆此起彼伏,一座石灯的飞檐上凝住了一滴露珠,缓缓地欲坠不坠,将整个苍翠轩映在里面,一滴露珠,便似乎容下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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