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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落川虽然破旧,但是却似乎是一块不受人管控的地方,除了鸡鸣狗盗之徒外,还有那些经历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难民、因为巨额亏空而躲债的生意人,人越来越多,窝棚也越盖越多,如同一块巨大的阴影,逐渐淹没了整个丘陵。一刮风一下雨,这里便成了汪洋一片,多少人家的窝棚都被吹倒了淹在水中,人们就将几张凳子或者桌子摞放着,坐在最顶端,等十天半个月之后雨水褪去再下来张罗,很多人支撑不下去,便饿死在上面,褪去了水的地上也就露出了被淹死的猫狗和人的尸体,没人觉得伤悲,为饥饿驱逐的人们顾不上别人的死亡,最多将邻居的尸体拖到不远处,挖个浅浅的坑,草草掩埋,不过那尸体很快会被野狗拖出来分食殆尽。一时间,到处都是野狗抢夺人肉的狂吠之声,空气中也全是恶臭,这样的情况年年雨季都有,也都会在两三个月后安静下来,吃饱了的野狗们不见了踪迹,空气中的恶臭也才会逐渐散去。
因为这里臭名昭著,官兵们觉得没有管的必要,一般的百姓从不往这里走,那些生意人更是从不打北门进城,北门口的一队守卫也是乐得轻松,日日半睁着惺忪的眼睛,晴天晒太阳、雨天看雨、有风的天吹吹风,逍遥自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自认为腹中有诗书三千的酸文人误打误撞从北门经过,见北门这一派断瓦颓垣的模样,不禁诗兴大发,赋诗一首,这丘陵中的人当然听不懂他的诗,不客气地搜刮完他的包又搜身,发现这人根本没钱,但是看他那一脸傲慢的迂腐模样,又觉得好笑,只好让他赶紧走人,可是这诗人却还是且行且吟,任凭一群孩子拿着石子儿砸他,孩子们听不懂别的,只是听清楚了“寥落川”这三个字,于是这处藏污纳垢的地方,便有了一个诗意的名字——“寥落川”,至于它本来的名字,没有人知道,当然也没有人在意。
离川和延泽都穿着黑色大氅,风帽将他们的脸盖得严严实实,两匹高头大马走在寥落川中的一片窝棚中时,显得特别格格不入。一小群人在他们二人的马后远远跟着,互相交换着眼神,打着手势,可是谁也不敢贸然靠近他们,一个胆大的人紧走几步靠近了离川的马,刚一走近,肩膀上便挨了延泽重重的一鞭子,他疼得滚到了路边,其他人一看自己人被打,就一窝蜂涌上来,刚要仗着人多势众动手,就听到不远处响起了低沉的声音:“他们是贵客,你们退下。”
一名老者在一个黑色的窝棚下站着,光线很暗,但是隐隐可以看出他脸上的千沟万壑般的皱纹和一头雪白的头发,老者身量中等,但是笔直挺拔,透着一股威严。见老者发话,跟着延泽和离川的那一群人骤然都四散消失了,被两旁无数窝棚夹持着的小巷子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一两只猫狗悄悄地从路中间急急走过,又瞬间消失在两旁的黑暗中。
“二位请进。”老者对着延泽和离川示意,延泽和离川下马,从旁边的一间窝棚中立刻跳出来了一个颇为机敏的小孩儿,将他俩的马牵到不远处的一个树干那里去了。
“有劳先生。”延泽向老者措手行礼,然后带着离川走向屋内。
这屋子从外面看是一个简易的窝棚,可是进来之后却发现内有乾坤,原来外面简易的棚子只是门口遮雨用的,后面有一片小院子,院子虽然简陋,但是收拾得整齐干净,种着很多时令的蔬菜,尤其是那一串串西红柿,鲜红透亮,如同宝石。院子里面是一间小草房,砌房用的土块中和着很多干草,房顶也盖着草,比土块中的草要亮一些,显然是刚翻修过的,还散发着些淡淡的草香。屋内的桌椅很简易,没有上油漆,但是也都擦得干净,摆得整齐。
“小王爷突然光临,这是有什么事吧。”老者先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示意延泽和离川,“请坐。”
“多谢无定先生,今天没有让临风先来通知就贸然打扰,实在抱歉。”延泽看离川坐下后自己才坐了下来。
“小王爷您太见外了,这么多年,是您让寥落川的人能够安居乐业,没有您,皇上怎么会资助寥落川,让这些原本的尘垢秕糠之徒们学习各种手艺,然后离开寥落川去外面寻求生路呢?往年一下雨便发洪水,数月不退,淹死的、饿死的、得瘟疫死了的人不计其数,有了小王爷您的资助,这里修好了排水系统,再也没有人因为水灾而死了。”无定先生从椅子上略起了起身。
“人皆有不忍之心,皇上仁慈,自然不会放着寥落川不管不顾,况且,先生愿意为皇上培养武士,先生对予族有大功德,延泽不过是为皇上办事而已。”
无定见和延泽一起来的不是临风,而是一个姑娘,这姑娘的脸被风帽盖着,看不清楚,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的朋友,叫做离川。”延泽没有多说别的。
离川摘下斗篷上的帽子,起身对无定行礼,“离川见过先生。”
无定对离川笑着,“姑娘不必客气,此地简陋,怠慢姑娘了。”话刚说完,他的眼神便停在了离川的脸上,空气似乎突然凝固了。
离川觉得奇怪,她有些局促不安地看向延泽,延泽走到离川身边,“无定先生是认识离川吗?”
“姑娘莫怪,您长得特别像我的一个老朋友,实在唐突,请姑娘见谅。”无定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笑。
“您的朋友,是什么人?”离川觉得好奇。
“也没什么,老朽一定认错人了,我那个朋友孤寂一生,没有子嗣。对了,小王爷您今天来,有什么事吗?”无定似乎不愿意谈起他的那个朋友。
“是这样的,前几日临风发现了一具奇怪的女尸,这女尸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只有眉心镶嵌了一枚蔷薇花的花瓣,我想这予族境内,只有江南派的落叶飞花才能这样杀人。会使用这种功夫的,我知道的只有远觉,但是远觉是极讨厌花的,一定不会用花瓣杀人。先生您是江南派的长老,也是远觉的师叔,您知道还有哪些人会用这个功夫吗?”
“按照规矩,江南派的落叶飞花是不能外传的,而且在江南派之内,也只有那些天资聪颖的弟子才有机会学习这门顶级内功。但是,江湖和朝廷,看似不同,其实互相倚重,江南派得以光大,全靠的是您皇爷爷的支持,为了报答您皇爷爷,当时江南派的掌门曾经派远知,也就是远觉的师兄在您皇爷爷身边伺候,也借机帮您皇爷爷训练武士。远知悟性极高,在您皇爷爷身边时才不到二十岁,但是已经深得落叶飞花的精髓,可是江南派后来内乱,他从皇宫回来支援,却在和远觉的比武中死了。老朽作为他俩的师叔,也会此内功。算下来,活着的人里面,只有老朽和远觉两个人会这个内功了。”
“那这个人会是谁呢,难道真的是远觉,这手法太不像他了。不过,您和远觉收过徒弟吗?”延泽觉得不解。
“老朽一直未曾收徒,就我对远觉的了解,他这个人狡诈多疑,一定不希望他的徒弟超过他,所以即便收徒,这独门内功他一定不会轻易传人。至于远知,我记得他曾经在皇宫中收过一个叫青未的徒弟,但是因为青未未曾入江南派,按照规矩,这落叶飞花也是不可能传给他的。”无定眯着眼睛,努力想着种种可能,但是却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人会使用这种功夫。
“远知先生有没有可能将这个秘笈传授给别的人?他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家人或者朋友吗?”延泽问到。
“多年前江南派内乱时,远知被远觉所杀,这事表面上是远知的功力不敌远觉,但是依老朽之见,远知的天赋在远觉之上,不应该轻易被杀,我曾经听说远知输给远觉,是因为一个女子,但是是否真的如此,已经无法印证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远知为人良善,极重感情,不像远觉那样阴险狠毒,所以说远知如果真的因为一个女子而被远觉所杀,那也不无可能。”
“那女子是谁,先生你听说过吗?”延泽的心中闪过一个女子的身影。
“这件事未经证实,不知真伪,更无法知道那女子是谁了。江南派当年内乱,死去了大半的弟子,知道真相的人估计也不多,不过,江南派剩下的弟子大部分都在小王爷您的麾下,或许找他们问一问,能寻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无定一声长叹,看向远空。
“好的,那就不打扰先生了。”延泽站起来,向老者措手行礼。
“那老朽就不留你们了,小王爷、离川姑娘慢走。”无定也起身回礼,不过他想了想,又叫住了离川,“姑娘,请恕老朽无礼,您的出现让老朽想起了一段陈年往事,老朽想请教一下,姑娘来自哪里,母亲是谁?”
离川停下向外走的脚步,她微微侧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延泽见门外有几个寥落川的弟子走过,他略沉默了一下,回转身对着无定,“无定先生,此刻不便谈论离川的身世,我们还有点重要的事要去办,等办好了,延泽再带着离川来拜访,还请先生谅解。”
说完,延泽将离川披风上的风帽帮她戴好,看外面的树枝被风吹动,他又紧了紧那风帽上的绳子,便与离川一起转身走出院子。
无定看着离川和延泽的背影逐渐远去,眉头紧锁,若有所思,过了一会,他便也走了出去,沿着门口的路拐进了另一条长满藤蔓的小巷子中,转眼便消失在暮霭沉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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