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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风虽然自幼在京都长大，对各个商铺也颇为熟悉，但是让他去所有的胭脂水粉铺，把这些商铺的各种染甲膏都买下来，这个尚未娶妻的年轻人还是有些犯难。
好在这商业区的规划合理，所有的胭脂水粉铺都集中在西区，一家挨着一家，只半个时辰，临风几乎已经走遍了所有的胭脂水粉铺了。
走进最后一家，和所有其他的铺子一样，扑面而来的香味如同一股劲风，将临风熏得晕头转向。进第一家铺子时，他还能分辨出几种不同的香味，可是走到这最后一家，他已经辨不出什么不同的味道了，只是内心暗暗纳闷女人们的功夫——即便逛完所有的胭脂水粉铺，照样能分辨出各种香气的细微差别。
染甲膏在铺子的一角，一共有五种颜色，都盛放在小瓷皿中，排列在柜台上，每种颜色前都摆着一张卡片，卡片显示了不同染甲膏染出来的效果，还有一把小刷子，上面残留着各种染甲膏。女孩子们挤在柜台前，轻声笑着，比较着，临风被挤在外面，只能努力朝里面张望着。
一个小伙计将刚刚运来的几箱货物放到柜台后，转身看见有些手足无措的临风，“公子要买什么？”
“染甲膏。”临风看了看这个伙计，这伙计看上去十五六岁，大概是长年搬货的缘故，身体挺结实，可是脸却有些苍白，带着些未脱的稚气。
伙计看那些挤在柜台前的女孩子好像一时半会不会离开，于是打开柜台下面的一个小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五张和柜台上的一模一样的卡片，“公子要什么颜色的？”
临风看了看那些卡片，实在辨不出这些颜色之间有什么差别，也懒得问，只是觉得清一色的是浓烈的红，要滴血了一般，他皱了皱眉头，“都买了。”然后他又随口一问，“怎么所有的染甲膏，都是这么红的，没有那种颜色很淡的吗？”
那伙计正从身后的架子上给临风拿染甲膏，听见临风一说，愣了愣，“女子们都喜欢很红的颜色，这样才好看，铺子里面都有自己的秘方，那些能把染甲膏做得最红的，也都最贵呢。没有铺子做淡色的染甲膏，做了也卖不出去。”
“那倒是怪了。”临风轻声自语。说者无心，听着有意，那伙计听见了，便多看了临风两眼。
伙计将五瓶染甲膏都拿给临风，临风将它们塞进了随身的包袱中，虽然临风没有打开包袱，但这五个瓶子放进去，里面还是一阵叮铃咣啷的声音。
“公子买了很多染甲膏吗？”伙计似乎无意问着。
“不知道我们夫人喜欢什么颜色，公子说了，全都买回去让她挑。”临风在三教九流中混惯了，瞎话张口就来，不过也不算全然没有来处，在他心中，离川必然是未来的小王妃无疑了。
“夫人喜欢什么颜色的呢？”伙计又问。
临风正要转身离开，听到小伙计一问，他不禁又看了他一眼，心中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间他也想不出来什么，于是什么也没说，冲那伙计笑了笑，便离开了这家胭脂铺子。
出了这家铺子，拐进旁边的一条小巷，临风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那伙计的声音，“公子留步。”
临风停下来，刚才那个伙计追了上来，额头沁着密密的汗。
“公子别见怪，我有件事想请教公子。”那伙计虽然走得急，但是脸色平静，气息平稳，看得出来，是有些功夫的。
“怎么了？”临风警惕地看了这伙计一眼。
“公子是不是在找淡色的染甲膏？”伙计轻声问。
临风不置可否。
“淡色的染甲膏，这京都中都没有卖的，但是可以定做，不过价钱很贵。染甲膏所使用的原料不贵，但是却费时费力，尤其是添加到花瓣中的香粉，需要磨得极细，配比有分毫的差别，染出来的效果就完全不同，磨香粉的工匠，都是极有经验的，即便这样，有时也会出差错，一出错，之前花掉的时间全都白费。所以不管做多做少，花去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定制一点点和买很多，价钱也就一样。公子你说的浅色的，很少有人买。染甲膏容易变质，超过一个月就不能用了，所以没有哪个铺子愿意生产浅色染甲膏的。”伙计一边说，一边看着临风的脸色。
临风以为这是一个兜售染甲膏的伙计，“怎么，你会做？”
“我会做染甲膏，但是做不好。工匠的手艺，都只传给自己的后人，一般人学不到。不过铺子里时常会有一些用剩的花和香粉，我捡回去自己试试，就做出来了淡色的染甲膏，可惜我只会做这一种，也没人要。不然的话，我就可以当工匠了，工匠的工钱，比小伙计多多了。如果能挣到当工匠的钱，我姐姐就不用出去挣钱养家了。”一只黑色的蝴蝶正好从这伙计的眼前飞过，他遮了遮眼睛，临风清楚地看见他借机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他的手拿开时，那眼中还留着些悲伤的神色。
可能从小就是孤儿，临风对这种家人之间的感情很是动容，他沉默了一会，“那你帮我定制一些吧，我回去和夫人说一下。”
那伙计有些惊讶，他脸色一下子变红了，“公子，您一定是误会了，我不是来卖东西给您的，我是好像听您说在找淡色的染甲膏，我想打听一下，是谁要用这种染甲膏呢？”
巷子口传来一阵叫卖声，临风朝巷口看了看，皱了皱眉，“我随口说的，你该回去干活了。”说完转身就走。
“公子公子，我……，我一直在找我姐姐。”那小伙计见临风要走，紧追了几步，脸色有些窘窘的。
大概怕临风不肯停下，他又急着说，“我做的这种染甲膏卖不出去，但是我姐姐喜欢，她在一个王府当侍女，她说指甲染得太红，会被府里的夫人们责罚，姐姐爱美，这种染甲膏很淡，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这样她既可以染指甲，又免去了麻烦。”
临风停下来，“你姐姐在哪个王府当侍女？”
“她说王府规矩多，不能随便和家人说，不过以前她出去干活，每周都会回来。可是从上次她离家到现在，都快三个月了，她还没有回来，我很担心她，又不知道去哪儿找她。”那小伙计说着说着，眼泪又要下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使劲眨了眨眼。
临风心中突然“咯噔”一下，眼前这个孩子的脸，好像和那具女尸有些像，“那你再等等，或许她太忙了。我提起淡色的染甲膏，只是因为没有见到淡色的，有些奇怪罢了，我没有姐妹，不懂这些，不知道染甲膏还有那么多讲究，随口问问的。”他想了想，“不过，我在各个王府中也认识些人，或许我可以去帮你打听打听你姐姐的下落，她长什么样子？”
那孩子的脸上一下子荡开了笑容，“那太好了，我姐姐属羊的，今年二十一岁，长相嘛，和我很像的。”
“好的，我知道了。”临风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了，你那些淡色的染甲膏，如果还有的话，等我回去禀明了夫人，再来跟你买回去，我下午来找你。”
“没事的，公子你下午来，我把我自己做的染甲膏都都送给你，不要钱。”那伙计在临风身后措手行礼。
临风心里酸酸的，他没有多说什么，跨马离去，那些装着染甲膏的小罐子，在马背上轻轻碰撞，不过临风知道，这些罐子里的东西，或许都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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