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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越往南走情况越好,虽然同样干旱,这边的灾情却轻许多。遇到的村子有人了,途经的镇子里能看病了,打水也不需要交钱了。
等到了川陕交接的平泽县时,周围已经能看到成片的树林了。
纵使赵明茵也不由感叹造物的神奇,前一刻还是怪石嶙峋的黄褐色山陵,下一刻入目的,便是连绵起伏的绿色山丘。
众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绿树山林,都忍不住欢呼起来,这也表明他们走的路是对的,明哥儿说的果然没错,这可比黄沙漫天的西北强多了!
最好的是,平泽县是允许流民进城的!虽然每人要交高达六百文的入城费。
趁着中午休息,赵明茵赶紧叫了各家的当家人开会,然而,一说完进城的费用,大家都沉默了。
“这可咋办,俺也没这么多钱啊?”老实汉子严铁牛愁道,他家可是有五口人,他一个人的钱都交不起啊!
好几人点头附和,这也太贵了吧,六百文够他们打两三个月短工了。
“要不别进了?咱们之前不是也没进城嘛。”严铁牛想着,顺口就给说了出来。
几个汉子连连点头,中!进城干嘛呀,那里头东西老贵了,咱也买不起……
赵明茵一时哭笑不得,她也觉得贵啊,这儿的六百文够一家三口用上半年了,可这城必须进啊!
她朝张镖头递了个眼色,庆幸他俩早交流过了。果然,就见张镖头在腿上拍了一巴掌,严肃道,“行了,都别吵了!这城咱必须得进。没听人说嘛,这得进了城才算是南边的地界儿,这南边可跟咱北边的平地不一样,到处都是山弯弯呐,得进了城才有大路、官道,你自个儿绕,确定记得住路,走不丢?”
“是这样。”眼见大伙儿被震慑住了,赵明茵赶紧接话,“南边山多树多,一座连着一座的,必须走官道才安全。而且大家伙儿都累惨了,身体也着不住,咱们进城休整一番,该看病的看病,该买粮的买粮,再说还得打听消息,才晓得接下来往哪儿去。”
至于银钱,确实麻烦,可都走到这儿来了,赵明茵实在不想放弃。
她从王竞手里拿过一个荷包,倒出来,有铜钱、银角子,两副银耳铛,一条细细的银链子,一支铜簪子。
“这是我们兄妹几人凑的,大概值八九两银子。我算了算,咱们有四十七人,入城费一共要二十八两。这一路多靠各位叔伯照应,小子只拿得出这么多,剩下的还要靠叔叔伯伯们凑一凑。”
她顿了顿,目光诚挚,“都走到这儿了,咱们得多幸运啊,能不分开最好就不分开,以后才能相互照应啊。”
“是这个理儿!”张镖头首先附和,从怀里摸出锭银子,“我垫十两,咱还跟先头买粮时一样记账,各家能出的自个儿出,实在没有的就从这里面借,等安定下来了再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了感动、佩服。
“中!俺这就去凑钱,咱可不想跟张大伯和明哥儿分开。”
“那俺也凑凑,俺家那娘们儿最喜欢藏钱……”
赵明茵和王竞对视一眼,欣慰一笑。
就在赵明茵等人为入城费苦恼时,平泽县县衙后的仓库,一众兵甲林立的将士将整个粮仓团团围住。
最里面,少年公子的剑戳破一个又一个麻袋,露出里面锯木面、谷壳混合的“粮食”,而他身后的一众官员,早已面如金纸,摇摇欲坠。
“刷”的一声,利剑斩下,一个麻袋瞬间四分五裂,吓得身后的人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将军饶命,下官……下官失察,这粮仓,粮食不知道怎么就没了啊!”吴知县跪俯在地上,整颗心蹦到嗓子眼儿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开脱。
陆琢都气笑了,你一个县整三年的存粮,加上拨到这里的几百石灾粮,一个失察,就这么不翼而飞,当他是傻子吗!
他转过身,一脚踢在吴知县肩胛上,看他飞出去半米,也不管,直接吩咐侍卫,“去,把县衙里所有的账本都给我找出来!”
他冷笑一声,视线扫过下面战战兢兢的官吏,“今儿我就要看看,这一城一县,到底养肥了多少蠹虫!”
说完“刷”的一声,利剑归鞘,割断了众人最后一丝侥幸。
入夜,当看了一下午账册的陆琢,知道了六百文一人的入城费时,直接让人把守城的小吏押走,换上了自己的兵,入城费也自然地降到了十文。
当然,这一切都和赵明茵无关了,因为他们在中午时就入了城,并以十文钱一晚的价格找到了一处住宿的地方。
这是一家小客栈后院的杂物房,有六七间,原本是用来放柴火或铺盖、木桶等东西的,老板会算计,稍微整理后搭了几个通铺,主要给行脚的苦力住。
屋子不够,赵明茵一家便和一对母女挤一间。
这时已是中午了,赶了一上午路,饿得很。赵明茵让王竞去前面去打听饭食,自己则和小草、钟婶、钟婶的女儿钟翠玉一起收拾屋子。
这屋显然很久没人住了,炕上积了一层灰,也没有被褥铺盖,窗户也是坏的,幸好这时节不冷,随便对付过去就是。
不多时,王竞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二,怀里抱着铺盖、木盆等物。两人隔着老远就放下了东西,眼神嫌弃,招呼都没打一声,转身就跑了。
几人都不以为意,王竞放下木桶,对赵明茵道,“老板说不管饭,除非加钱,咱们也可以自己做,他借咱们厨房,一次八文。”
他指着院子外的一棵枯树,“那有口井,咱们自己打水,如果要用热水,不忙的时候,厨房可以给烧,两文一锅。”说完便安静地看着她,显然等她拿主意。
赵明茵点头,想了想道,“先去请人烧两锅滚水,把水囊装满,剩下的兑了冷水大家都洗漱一下。”看到钟婶犹豫的眼神,索性多解释了一句,“这时虽然天热,但咱们这一路身体肯定给熬亏了,冷水洗容易生病,还洗不干净。”
“是,是这个理儿。”钟婶想明白,连忙点头。
“至于饭食,索性也借人家的厨房熬点粥,先缓一缓肠胃,不然也不敢沾荤腥,钟婶觉得怎么样?”
“中!”钟婶这次没含糊,果断道,“水和吃食我去张罗,你们几个孩子好好歇一歇,竞哥儿,走,带婶儿去认个路。”
赵明茵笑道,“行,那就麻烦钟婶儿了,我们把床铺整理整理,也给其他几个屋的人说一声。”说着找出一小袋糙米,递给了王竞。
两人离开后,赵明茵给剩下的小丫头也安排了差事,翠玉带着赵明芸铺床,小草去提水,她自己因为腿脚不利索,一边清点行李,一边同蒋虎和小枝说话。
或许是及时碰到了盐湖,又或许一路照料得不错,两人那么重的伤,竟然都挺了过来。此时两人都靠在炕上,或许是看到了希望,枯黄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神采。
“蒋虎哥,小枝,等吃过饭咱就去看大夫,听说这平泽县有家开了几十年的医馆呢!”视线划过蒋虎的左臂,赵明茵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都听明哥儿的。”蒋虎虚弱地点点头,憨厚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纯粹的笑。
“嗯,我也得看呢,总不能一直让王大哥背呀,把他压得不长个儿了怎么办。”赵明茵故作轻松地笑道。
果然,小枝也轻轻笑出声来,一只手紧紧拽住了她的袖子,“小枝一定会好起来的,要一直跟着小……明哥儿!”
“是,我还要穿小枝做的鞋子呢!”赵明茵回握住她的手,也笑了起来。
门口,提着水的小草看着这一幕,心想,就算一直给他当丫鬟也不是很糟糕嘛,他可比那个叫小枝的能干多了!
这一天还发生了好些事,比如,小草、小枝、赵明芸几人头发里都长了虱子,被赵明茵强压着剪成了寸头,当然给钟婶母女也安利了一下,可惜人家没同意。
再有,客栈的胖厨娘不知怎么相中了王竞,竟想带他回家给女儿当童养夫,被无情拒绝后,他们的烧水费涨到了四个铜板。
还有,赵明茵在洗澡时被发现了是女孩子,钟婶母女大惊之后,竟然自觉地替她隐瞒了下来,虽然这时的赵明茵已不太在乎会不会暴露了,毕竟她也没想当一辈子男人。
当然,最重要还是他们顺利看到了大夫。
那是个很开明的老头儿,姓殷,在看到小枝身上缝合的伤口后,大为惊叹,拉着赵明茵就要探讨。
遇到了好大夫,赵明茵也不吝啬,直言道:“我懂的也不多,只是刚好看过些杂书,这缝合伤口的办法古来有之,只是有几点要注意。第一,伤口位置不同、深浅不同,需要缝合的技巧也不同,比如很深的伤口,可能需要缝合两三层,并不止最表层的皮肤。”
“再有,针尽量用弯针,镀银的最好,不会生锈;线也有讲究,据说有一种‘羊肠线’,是用牲畜的肚肠制成的,具体就不知清楚了。如果没有,则需要用丝线,方便拆线,棉线会长在肉里,不容易拆除。”
“最重要的是,所有工具必须反复蒸煮,以及用酒浸泡、火烤等办法杀菌。菌就是造成病人之后发热的东西,它无处不在,特别是脏乱的地方,所以一定要在干净的地方医治。”
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赵明茵咽了咽口水,然后在老大夫炯炯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没有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殷大夫遗憾地叹了口气,见身边的弟子做好了记录,站起身,郑重地朝赵明茵见了一个礼,“姑娘大义,这缝合之法经此一议,或可救无数百姓!”
反倒是赵明茵吓了一跳,赶紧站起,避过身,“先生严重了,小子不过纸上谈兵,真正治病救人的是先生,您才是当之无愧的……”赵明茵将‘圣人’两个字咽了回去,这里可是古代,得小心别犯了忌讳。
殷大夫哈哈一笑,苍老的身影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豪迈。
商业互吹完毕,赵明茵慎重地请求殷大夫在给大家医治时参考她的意见,因为三人的伤口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坏死,需要剐去腐肉,重新上药,而这个过程最忌讳感染。
屋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停在门帘上,终究没有掀开。
只在第二天,县城里出了一则告示:所有缴费入城的灾民,只需去县衙登记籍贯、姓名等身份信息,便可返还五百九十文的入城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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