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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前一年的粮食基本上吃完，来年的新粮却尚未入仓，更有之前地动带来的损害，广庆府下辖的几个州县，老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
曲章县位于平城西南边，快马也就一天的路程，自从赵明茵占了平城后，曲章县下辖的不少村落都空了下来。
你说为何？
当然是大伙儿都到平城挣银子去了啊！
是的，自从平城的各个作坊工厂运转起来，便开始大量缺人。
赵明茵最初的计划是苟着发展，因此并不着急占地盘，而是在周边的村、县招工。
包吃包住发工钱，还不用为奴为婢，但凡去了的人，就没有再想回去苦哈哈种地的。
古代村落大都有姻亲往来，不是你村里的小子聘了我们这儿的丫头，就是我村里的汉子娶了你那儿的闺女，因此消息传递地很快。
渐渐的，一个村子连小孩子都没剩几个了，都跟着父母进城打工，还能上当地的寄宿学校啊！
不过，村里的田地却没有荒着。
为何？因为可以租给官府啊！
一亩地每年半两银，官府自会派人去耕种，不用他们费工夫，不用交税，躺着都能拿钱，这样的好事谁舍得拒绝？
就这样，平城周边几个县三分之一的土地上，都种上了赵明茵的粮食。
到了秋收交税时，花些银子打点一番，衙役们被请进屋里好吃好喝招待着，直接用银子抵粮，他们乐得轻松，哪管你今年收了多少粮，种了什么作物。
也不是没人发现猫腻，可上面的人只要收齐了税，哪还关心种田的是谁？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晃好几年过去了，竟愣是没出什么意外。
随着大军开拔的消息传来，各个村的锣鼓纷纷被敲响。
前一秒还在地里除草的汉子扔下箩筐，直起腰，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等赶到时，训练场上已经站满了人，教官也换下了平日灰扑扑的短褐，深青色的军服衬得人威武挺拔，眼神锐利，如一柄出鞘的利刃！
集合、列队、报数，人员很快清点完毕，教官下达禁声命令后，开始发布指令。
“我等一刻钟前收到消息，大军已于今日辰时出发，正在前往攻打曲章县的路上！现在，放下你们手里的一切工作，听从指挥，开始备战！”
不等众人反应，他直接开始点名。
“一队负责边防，严格把控村里的各个出入口，无身份之人一律不得放行！”
“二队负责调配物资，必须给每个人配上武器干粮！”
“三队随我一起，尽快与其他村的人汇合，迎接大部队！”
“四队留守原地，负责传递消息！”
……
指令一条条下达，早习惯令行禁止的众人，在自家队长的带领下迅速开始行动，直到换好了盔甲，拿上了武器盾牌，才有时间感慨一番。
卧槽，终于开始打仗了啊？！
同一时间，曲章县内的青龙商会分部也收到了消息，负责人立马行动起来。
小厮甲去城东刘家铁铺买两口铁锅，小厮乙去胡记饭馆预定中午的外卖，小厮丙跟家具店确认桌子沙发的数量，另有丫鬟们到银楼订首饰，胭脂铺里买粉饼……
很快，在曲章县经营好几年的各个产业都动了起来，铁匠铺的地窖里拿出泛着银光的盔甲，家具店的仓库里取出摩擦地光润的长弓，饭店里的火焰枪正吞吐着火舌。
次日中午，众人便接到大军已抵达城外二十里处的消息。
顿时，所有人的身份摇身一变。
平日笑脸迎人的小二变成了队长，敦实的厨娘成了女兵，打铁的汉子眼冒精光，带领一队身穿黑衣的士兵悄然穿行在熟悉的街巷中。
“咣、咣、咣……”
三声大锣带着两声梆子点儿响起，守城的士兵瞌睡正打到一半，被那声儿惊醒，忍不住骂了几句脏话。
这一醒，肚子也就咕噜噜叫了起来，他瞅了一眼对面的同僚，从怀里摸出晚饭的外卖里，胡记饭馆赠送的夜宵烧饼啃起来，两人相视一笑。
自从两年前县里开了这家胡记饭馆，他们的伙食可是好了一大截，不说日常给官兵们的七折优惠，就是定外卖，他们也不用给跑腿费，还时不时搭送一些赠品。
人家话也说得中听，那是感谢他们这些官兵，日日夜夜、风雨无阻守卫大家的安全！
听听，多贴心，多让人动容！
再一想，可不是嘛！
他们虽比不得读书人精贵，赶不上富豪乡绅们富裕，可没有他们的辛苦付出，城里人能每天睡着安稳觉吗？
初夏的夜晚凉飕飕的，也不知这烧饼里放了什么，又麻又辣，啃两口整个身子都热乎了起来。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其实还有思睡眠，这不，两人吃完烧饼，靠着城墙，只觉越来越困，没一会儿就打起盹儿来。
不止他们，城墙上巡逻的官兵吃了饼，也有人泛起困来。
大家倒是没怎么在意，本来吃饱了就容易想睡觉，加上这个时辰正是夜色最深、最为黑暗的时候，守了半夜的人可不得犯困嘛。
然而，就在他们不以为意的时候，一队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色袍子里的人，出现在城门附近。
城墙上虽然点着火把，但这时候的寻常百姓几乎都有夜盲症，加上这一夜无星无月，等那群人摸到城门根儿，上面的人仍然没有发觉。
睡梦中，守城的官兵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他费力睁开眼，只看到一张漆黑的脸，脖子上像被铁钳箍住一样，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他双目圆瞪，脸上眼睛里迅速充血，却怎么也挣不开被束缚的腿脚，然后脑袋一歪，渐渐失去了声息。
手肘被人撞了两下，黑衣人小心翼翼放倒尸体，回应了对方的暗语。
很快，城楼上的人发出一声惊呼，然而还不待他抽刀，身后的黑衣人大刀一挥，瞬间将人砍倒。
至于那些打着瞌睡的人，根本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便身首异处……
刀剑声惊醒了附近的百姓，他们却不敢点灯，更不敢出门探听，只有那些有经验的老人带着小辈们，或躲进地窖，或藏进水缸柴垛，祈祷着这一夜幸运过去。
很快，东西两处的城门被打开，漆黑的城楼上烟火绽开，无数士兵从黑暗中涌出来，牢牢占据了这座城池的出入口。
王竞带兵赶到时，骚乱已经结束。
那些想趁乱突围的人被无情绞杀，守城的官兵死的死，降的降，甚至有人看大势已去，直接倒戈绑了县令县丞等一众官员，主动投诚。
天依旧黑着，王竞一声令下，就地扎营。
片刻后，一个身穿铠甲头戴铁盔的将士策马而来，在离他几丈开外停住，利落地翻身下马。
近了才发现，那人虽身穿铠甲，但身材偏瘦，凹凸有致，明显是一位女将。
“将军，诸事已妥！”女将来到王竞跟前，抱拳行礼。
“好！”王竞颔首，并不吝啬夸奖，“你做的很好！”
女将整个脸庞都亮了起来，被火光映照的眼睛闪闪发光。
“勿要骄矜，曲章之战我们筹谋已久，有此收获并不意外，接下来的康县、喜县才是考验。”王竞谆谆教导，对于自己预定下的这个接班人很有耐心。
“是！褚玲谨记！”
王竞点点头，“去忙吧。”
“是！”
天还未亮，王竞也不打算多做什么，吩咐大部队安营扎寨后，便轮换着休息，毕竟他们前一夜赶了大半个晚上的路。
此外，便是从各个村子里征调粮食。
曲章是个中等县，总共的人口也不过四万多，加上这几年去了平城务工的百姓，如今的县城里也就一两万人。
天将将亮时，城门外的营地里已经升起了阵阵炊烟，后勤部队将一筐筐洗干净的芋头倒入锅中，撒上一勺细盐，很快营地里就散发出阵阵食物的香气。
另有大锅，热火猛油，将那腌好的咸菜倒入锅中，顿时火焰腾起，咸脆的芋头梗被热油炸得噼啪作响，再加入一勺肉酱，麻辣咸香的味道立时勾得人直咽口水。
王竞休息好了，召集下属发布命令。
“通知下去，我大夏主公怜百姓初夏饥苦，特在东城门放粮三日，一日两餐，按人头领取！”
“无论是曲章县里的，还是县城周边，全都要通知到！”
“再强调一次，不管是良民乞儿，或是奴仆妓人，统统一视同仁！”
“是！”
“是！”
“是！”
……
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大帐，王竞看着他们发亮的眼睛，嘴角溢出了笑意。
可别小看了放粮的影响，城中除了乡绅富户，更多的还是平民百姓，若你一觉睡醒，发现自家城外满是黑压压望不到边的士兵，得有多惊吓？
城外有兵，城门被封，他们这些身处瓮中的还不是任人宰杀，能不恐慌吗？
如今唯一庆幸的，就是那些杀人如麻的士兵没有进城抢掠搜刮，所有人都瑟瑟发抖地缩在屋里，祈祷发生奇迹。
然后，真的发生了。
街上响起阵阵锣声，有中气十足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放粮”的消息。
聪明人立马反应过来，这是不会毁城了，不仅如此，那位还有意招揽人心！
不过，这种情况下，百姓们的谨慎小心是刻到骨子里的，即便城外的香味已经随风飘进了城内，人们还是忍着再观望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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