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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周谨谕才极为安静地道，“我以前在x县读书的时候，有女同学喜欢用指甲花来涂手指甲。我那晚上做了个噩梦，梦到回到了x县，我和同学念书念得好好地，坐在我前面的女同学一边哼着歌一边在涂手指甲，突然间，就地震了……”
许若书突然明白过来，他受了惊，他会跑去院子里找指甲花涂指甲其实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他极力要证明，那只是个梦，他的指甲花还在……那些美好时光也还在！
许若书的心又软软地刺疼起来，半晌才道，“是吗？你也有女同学喜欢用指甲花涂指甲吗？我还以为只有我才这么无聊。”她咬咬嘴唇，“可是……”
可是，你为什么……
只听得周谨谕轻声道，“不好意思，我……冒犯了你。我只是有点……情不自禁。”
许若书看着他，难过起来，情不自禁？她让他想起了谁？他喜欢的那个女孩？
她闷闷地道，“你以后别这样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你就觉得你很亲切，像我们认识了很久，很亲近……”周谨谕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身板挺得直直地，“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
许若书吓了一跳，赶紧道，“没有没有。”她很肯定地道，“我根本不认识你！”
屋子里全暗了下来，雨点噼里啪啦地砸着窗户。
周谨谕良久才道，“是吗？”
许若书下了决心，“我明白了。”她看着周谨谕，“你以前一定喜欢过一个女孩，但因为出了一场事故，你忘了她的名字，她的相貌，零星的记忆提醒你，你从前的生活里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你之所以觉得我亲切，是因为我和她一样，都来自x县，而且都曾经在x县一中上过学！”
周谨谕听得很认真，眉头微微蹙着，等许若书说完了，思索着点点头道，“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许若书算是了解了事情大半始末，心头也舒爽了起来，便笑着道，“没关系，我既然是你的助理，这帮助你恢复记忆也是我的本份。”她很大方地道，“这个就不用你另外算钱了。”
周谨谕笑了笑，“那就多谢了。”
许若书想了想，“这样，过段时间，你要是有空的话，我们去趟x县一中。旧地重游，说不定会对你恢复记忆有帮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虽然因为在x县有事要做偶尔会去x县，但一定没有回过一中。”她很肯定地道，“因为你的潜意识里，在害怕。你不能确定你的记忆里有些什么，到底是真实的快乐还是悲伤，所以你很怕。”
周谨谕唇角弯了起来，垂下眼帘，低声道，“我有个心理医生，但还没你说得好。”
许若书顿时得意起来，“生活经验还是要比书本上教的有用些！毕竟我做过很多行！”
周谨谕语气里都带了笑意，“也是。”
雨越发下得大了，风把窗帘吹得四散，王妈在门外大力拍门，“许小姐！许小姐！”
“啊，送饭来了！”许若书赶紧去开门，一看到鱼，顿时皱紧了眉头，“又吃鱼！”帮忙着王妈把饭菜摆好，又将王妈送出门去，这才坐回到桌前说道，“你告诉过我，你十几岁的时候开始爱吃鱼，我估计，一定是受了别人的影响。”
周谨谕看她一眼，“现在就开始帮我寻找记忆吗？”
许若书讪讪一笑，老老实实地坦白道，“其实我也很好奇嘛。”
“好奇什么？”
许若书轻咳一声，“不知道周先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好奇这个。”
周谨谕目光渐渐温柔起来，语气柔和，“应该会是好女孩吧。”
“肯定是。”许若书笑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陡然有点发酸。她好生回想，那时候的她，怎么没有先认识他？如果她先认识他，她一定让他喜欢上她。只有她。
“别的事你都记得非常清楚吗？就只有这一段，关于这个人的，才想不起来？”许若书问道。
“……似乎是。”
许若书皱皱眉，“到底是因为太痛了还是因为太美好了？”看看周谨谕的脸色，担心自己说到他的痛处，赶紧给他挟块鱼肉，“来，快吃！王妈做的也还好。不知道你今天回来，要不然我就给你做了。”
“也很好，你做了凉粉。妈妈教你的吗？”
“是啊。还挺好吃吧！现在要是想吃，得去老巷子里找才有呢。你有福气，请到我做助理！”许若书昂了昂下巴，意思是你付那么多钱，真的不亏！
“我还会做双皮奶！绿豆沙也煮得很好！以后我一样一样地做给你吃哈！”她老气横秋地，像哄调皮的孩子。
周谨谕慢条斯理地嚼着鱼肉，眼睛也不抬，唇角弯了又弯。
“好啊。”周谨谕似乎漫不经心地答道。
只是许若书，这一次，你说话要算数。
周谨谕的生日餐，许若书万没想到，除了周谨谕本人，就只有高淳和李西儿。
周谨谕看她疑惑，便解释道，“去妈妈那不是，去爸爸那也不是，索性都不去。”
许若书恍然大悟，对这位旁人看着风光实际上还挺可怜的主子倍生怜惜，一迭声赞同道，“是是是。对对对。”
晚饭订在一家私房菜馆，就座落于n市赫赫有名的嘉园温泉城内。
许若书还是第一次来，一路上东张西望，李西儿嫌她小家子气，在她手臂上掐了几掐。
包间外头就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的温泉池子缓缓开始注水，池子边一棵极大的榕树，绿荫如冠。
菜还没上来，李西儿扯着许若书，“那我们先泡泡温泉好了！就只泡泡脚！”
许若书一口拒绝，“不要。”
李西儿不耐烦，“咄，你真是！怎么了？多长一个小脚趾怎么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啊！”
许若书恼恨她张口就把自己的痛处张扬了出来，顿时板下脸，硬邦邦地道，“我觉得特别难看好了吧！”
正在倒茶的高淳手一顿，抬起头来，看向许若书。
看许若书真恼了，李西儿就有些懊悔，赶紧道，“对不起对不起，来来来，喝茶！”
高淳轻咳一声，问道，“若书，你爸爸妈妈都是x县人吗？”
许若书答道，“我没有爸爸。妈妈也不是x县人，我很小的时候才搬到x县的。”
高淳看着她，“那么妈妈是哪里人？”
“我也不知道，妈妈从来不说。她不爱跟我说话。”许若书扬扬眉，“她一定恨我不是个儿子。”自己倒笑了。
饭菜还没齐，酒先上来。
周谨谕打断了他们，“这酒很好。来喝一点。”看一眼许若书，“不能喝多了。”
到底还是多喝了一点点。
这酒还真是淳香，喝的时候不觉得，酒劲到后头才缓缓上来。许若书自己也觉得全身都有点发烫。
周谨谕有些担心，拿了热毛巾来，按在她额头。
高淳与李西儿对视一眼，高淳轻咳一声，便说要去园子里逛逛，两人站起身便告辞出去。
包间里顿时静了下来，只听得院子里的汩汩水声。
许若书觉得自己似乎睡了一觉，睁开眼来，顿时精神起来，一抬头，便看到周谨谕正看着她。
“说了不能喝多。”周谨谕道，语气里倒半分责备的意思都没有。
许若书嘻嘻一笑，“你这生日过得还真是没什么意思，就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助理陪着。”
“……”
“唉，可惜了这池子，你不去泡泡吗？”
“你陪我，我就去。”
许若书低头笑笑，“我的脚长得丑。不好意思见人。”她蹬掉拖鞋，又轻轻脱下脚上的船袜，“你看，我和你们不一样。”
周谨谕垂头看了一会，温和地道，“也许这是上天特意赐给你的记号。假若你走丢了，爱你的人可以凭借这个记号找到你。”
许若书愣了一下，笑了，“被你说得这么好听……”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啊，似乎在某一刻，某一个地方，也有人这么说过。
许若书微微闭一闭眼，再睁开来。
“周先生，你得对我凶一点……”许若书喃喃地道。
周谨谕看着她。
“要不然，要不然……”许若书卡卡壳壳地道。
“来，我们去泡泡脚。”周谨谕没等她说完，便站起身来。他微微俯视着她，向她伸出手来。
许若书茫然地想，一定是喝多了……一定是自己喝多了，这才会懵懵懂懂地将手伸给了他，被他握住了，缓缓走到温泉池旁边。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她的脚拢在手里，泡在温暖的池子里，极轻地摩挲着。
他疯了吗？
要不然，就是她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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