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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金面奴 > 议事堂触景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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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婉跟着萧祈年来到议事堂外面时,里面的人还在议事,声音压得很低。

    门口并没有守卫,但沈婉知道,暗地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现在站的地方,稍有风吹草动,那些人就会饿虎扑食一般冲过来。

    沈国公府也有这么一个专门商议军机要事的地方,寻常时紧锁了两扇门,谁都不许靠近。就连她这国公爷心尖上的宝贝,也曾因擅闯那屋子被罚禁足思过。

    年仅五岁的她还不懂父亲口中说的事关重大,也不知道父亲说,那小小的屋子里牵扯着几万将士的性命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父亲不疼她了,她再也不要和父亲说话了,连母亲来劝也不管用。

    于是,那一年的夏天,整个国公府的人都在忙着帮国公爷哄女儿开心。从各色小物件到杂耍戏法,国公爷费尽了心思,就想让女儿跟他说句话。

    折腾了十来天,沈国公奉旨挂帅,穿着御赐的乌金盔甲来跟沈婉道别。

    一身戎装的父亲是沈婉心中的神明,他蹲下要抱她的同时,沈婉立刻就把还在赌气的事情给忘了,飞奔到父亲怀里,两只小手捧着父亲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转过年春暖花开时,父亲凯旋回朝。那身乌金盔甲再未穿过,沈婉也再没有跟父亲使小性子。

    沈国公夸女儿长了一岁懂事了,可沈婉知道自己是在害怕。

    半年之中,凶多吉少的战报传了两三次,失去的阴影一直笼罩着国公府。尚在懵懂的沈婉都明白,穿着乌金盔甲的父亲很可能再回不来了。

    可是,她终究还是失去了她心中的神明。

    沈婉鼻子一酸,连忙垂下眼睑遮盖住泪水。

    “咱们在这里……怎么了?”萧祈年说话间回头看沈婉,四目相对时见她眼中似有泪水,“触景生情,还是风大迷了眼睛?”

    沈婉故作无事地弯了弯嘴角,还没开口回答,听见屋中传出靖远将军章怀英的声音。

    “在座的都是我的老部下,我也不瞒你们。眼下朝廷对我颇多疑心,周围离咱们近的驻兵又都是定襄侯麾下,指望他们驰援是不可能了。咱们这次是孤军奋战,只能赌一把,坚守不出。乌桓是轻装简从,熬不住多少时候,对峙久了必会退兵,所以肃慎城的布防是关键。”

    停顿了一下,章怀英继续道:“即便我战死沙场,也请诸公以肃慎城为重,按照这张图严密布防。城中百姓的命可都在诸位身上了,万万不能大意。”

    “是。”

    齐刷刷的应声结束之后,紧闭着的门被打开了。

    为首的王参军见门口站着萧祈年和沈婉,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转手扯出腰间那把寒光四射的刀,连声招呼都不打,直取沈婉的脑袋。

    沈婉吃了一惊,忙要往后退时,萧祈年已经抢先挡在她面前,抬手握住王参军手腕,空手入白刃,只眨眼之间,王参军的刀就到了萧祈年的手里,刃架在王参军的肩膀上。

    “不得无礼。”章怀英急忙从屋中出来,一手按住王参军肩膀,另一只手握住刀脊背。

    “得罪了。”萧祈年对王参军颔首,收了刀递还给他。

    王参军接过刀,目光不善地盯着站在萧祈年身后的沈婉。

    沈婉只装作被吓傻了的样子,连连后退几步,靠在柱子上,惊慌失措地看着周围的人。

    萧祈年回身见她那可怜无助的样子,明知她是装的,却还是心中一动,走过去将她揽在怀中,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有我呢。”

    沈婉扬起脸看他,又怯怯地看了王参军一眼。

    萧祈年了然一笑,对王参军道:“打狗还要看主人。”

    沈婉知道萧祈年是故意的,手绕到萧祈年后腰上掐了一把。

    萧祈年忍笑,又道:“若她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这里先行给你陪个不是。”

    王参军这会儿被章怀英按住,不敢乱动,没好气地道:“这里是军机重地,公子来此已然是不妥。但公子是将军的贵客,不会出卖肃慎,她就不一样了。”

    “我?”沈婉弱声弱气地道。

    “你为何来此处?”

    “奴是跟着公子的,自然公子到哪里奴就到哪里。”沈婉无辜地看着王参军。

    “她来历不明,万一是乌桓的细作呢?借此探听军中情报,好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也不能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啊!你这脾气要改改了。”章怀英有些头疼地道。

    “将军,现在可是非常时期,稍有纰漏,肃慎城就会有危险。”王参军不服气,又指着屋中道:“若真让人拿了去,咱们有什么脸去见那些死去的兄弟?”

    章怀英拍了拍王参军的肩膀,“你当暗地里的那些人都是吃白食的?行了行了,你们都赶紧回去吧,乌桓的军马这几天这么消停,说不准是憋着什么坏水儿呢。”

    连章怀英都这么说了,王参军和同来的几位将领也再不好说什么,只得告辞离开。

    沈婉见他们走远了,这才从萧祈年身旁退开两步,敛袖屈膝道:“奴谢殿下救命之恩。”

    “算不上救命。”萧祈年微微一笑,“我有事跟舅舅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沈婉应了一声,站在门口,看着章怀英跟萧祈年一起走到院中。

    两人背对议事堂,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下说话。

    议事堂的门开着,沈婉闪身进去。

    屋子正中央悬挂着那张肃慎城布防图,自城中至城外要塞,每一处都做了详细的标注,甚至连退路也都预先设计妥当。

    章怀英与沈国公是既是同僚也是朋友,行兵打仗的风格互有影响,连用朱砂标记退路的习惯都一模一样。沈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图上的朱红色笔迹,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天,面前是父亲绘制的图。

    外面院子里,章怀英仰头看着树叶,低声问萧祈年,“还没出来啊?”

    萧祈年回头看了门口一眼,“应该快了。”

    “就偷个图而已,怎么这么长时间?”章怀英有些不耐烦了,现在可是大敌当前,他一箩筐的军务要处理,可没有功夫一直在这儿陪他们演戏。

    “睹物思人吧。”萧祈年幽幽地回答,“舅舅与沈国公绘制行军图的习惯一直都很像。”

    章怀英闻言,恍然大悟,点点头道:“那就让她多看一会儿吧。”

    “出来了。”萧祈年似若无意地朝门口瞥了一眼,见沈婉对他点头示意之后,扬声对章怀英道:“既然舅舅如此说,就这么办吧。待到肃慎城的事情解决之后,我就与沈婉成婚。”

    章怀英诧异地瞪着萧祈年,直到手肘被萧祈年碰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笑道:“好好好,只要你答应,其余的事我来办。”

    沈婉远远地听着,不由得皱起眉头。

    萧祈年说的是成婚而非纳妾,章怀英也没有纠正他。看来,章怀英已经认定了她是沈国公女儿。

    官奴只能是纳为妾室,这是辱没沈家。章怀英为了对得起老朋友,一定会想尽办法提高她的身份,不说门当户对,也要够格称得上是“娶”。

    这又是一件麻烦事,章怀英对她越是看重,她的身份就越是容易勾起别人的好奇,进而去调查。即便她已经把过去藏得很深,也难以确保做到滴水不漏,毕竟事情只要发生过就会留下痕迹。

    “你今天出神的次数比往常多。”萧祈年站在沈婉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她,“那张图让你想到了什么?”

    沈婉回神,笑道:“在想吴钩的身份。”

    “图已经到手,晚上你就可以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了。”

    沈婉点头,又问道:“这图是真是假?”

    “吴钩能在军中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仅仅只是杀敌勇猛可不够。”萧祈年挑眉一笑,转身先往外走。

    以吴钩的能力,足够分辨这张图的真假,所以只有真图才能引他上钩。

    沈婉握了握袖中卷成一卷的图,追上去问道:“殿下就不怕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偷鸡不成蚀把米?”

    “闪失?”萧祈年放慢脚步,偏了头看她,“图在你手里,能有什么闪失?”

    沈婉抿唇一笑,“当然是我出卖你。”

    “这对你似乎没有任何好处。”萧祈年转头直视前方,颇为得意地道:“毕竟你的下半辈子系在我身上,实在没有害我的理由。”

    这话听着耳熟。

    沈婉拧起眉头思索片刻,惊讶地看向萧祈年。

    这话与昨晚吴钩对她说的一模一样,说明当时在场的除了她和吴钩之外,还有别人。

    “你跟踪我?”

    “昨天随影被越姑娘看得死死的,连我让他在门口守一会儿,都是向越姑娘借的人。”萧祈年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沈婉,“我听说,你被刀抵住腰时十分镇定,甚至让人觉得,你根本不怕那把刀。”

    原来给她黑布的那个人,是他们安排在吴钩身边的细作。

    沈婉淡淡点头,“我知道了。”

    萧祈年并不追问,含笑道:“放心去见吴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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