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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烫着的酒此时温度正好,萧祈年给沈婉和自己都斟了一杯。
他拿起酒盏抿了一口,又慢悠悠地将酒盏放下,看着炉火出神。
沈婉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她的问题,萧祈年没有给出任何答案,仿佛是在等着她自己想明白个中缘由。
片刻之后,沈婉扯出了一个无声的苦笑。
她本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可仔细想想,其实于她而言,在萧祈年的面前,任何的伪装都不过是掩耳盗铃。她与萧祈年一起长大,萧祈年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秉性。
她并不是一个轻易认命的人,也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
老皇帝因为沈家功高震主,对沈家痛下杀手,于情于理这都不是一件能轻易放过的事情。沈婉作为那场惨剧中唯一的幸存者,她还活着,不是心怀希望,而是执着复仇。
一个以复仇为目的活着的人,又怎么可能甘心为仇人效力呢?
她为获麟亭做的那些事,虽然表面上看是为了报国,可说到底,只是因为前主事在乱坟之中救她一命,她要用谍隐楼的暗桩名单换一个两不相欠。
“是因为谍隐楼?”
借着谍隐楼的乱国计划,不费吹灰之力重新回到权力的最中心。现在的他是众口相传的贤王,在民间亦是主持公道的明主。只要他想,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成为摄政王,甚至取而代之。
沈婉不愿这样揣测萧祈年,可也知道这是最显而易见的答案。
萧祈年仍旧盯着炉火,反问道:“你可知道,获麟亭的前主事是谁?”
“主事真实身份是绝密。”
“你还记得当时教我念书的先生吗?”
“温先生?”沈婉愕然,她一时间还无法把一个年迈的老学究,和身手矫健的前主事联系在一起。
“乔装易容,他最拿手。”萧祈年终于转过目光看向沈婉,“那件事之后,我们就开始准备了。所以即便没有谍隐楼的乱国计划,在朝中扬名立威也不是难事。”
“可你没有这样做。”
“新皇登基,朝野人心未稳,若真分了两派相互斗,就遂了乌桓的意。”
“你完全可以在老皇帝死……嗯,先皇驾崩时,站出来与郑氏的儿子争皇位。”沈婉停顿了一下,又特别补充道:“给你母后报仇。毕竟毒杀你母后的不是我姑姑,而是郑氏。”
“我母后是病死的。”萧祈年皱了一下眉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没有召御医,她自己也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才觉得是突然死亡。她也没想到,自己的死会被郑氏会利用,给了父皇除掉沈家的借口。”
“竟是这样!”
“母后在深宫里过得很辛苦,我不希望我喜欢的人以后也是这样的结果。”
沈婉愣了一愣,“你将皇位拱手让人,是自愿的?”
“本打算处理完肃慎的事情之后,就回封地。”
可因为在肃慎遇上了沈婉,这一切的计划就全都被打乱了。
沈婉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帮他,可现在才知道,她在京中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萧祈年的纵容。
换言之,如果谍隐楼派来执行乱国计划的人不是她,那么萧祈年根本就不会配合。
他由着自己被推到风口浪尖,由着自己陷入是非中,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沈婉需要他这样做。
“你本可以拒绝的。”
“我拒绝了,你就会想其他的办法。”
他要保住殷国,而她要覆灭殷国,假如任由事情不可控制地发展下去,两个人迟早会变成敌人。所以萧祈年才选择把她留在身边,如此才能知己知彼。
沈婉觉得喉咙有些紧,过了很久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我不会放弃复仇。”
“我知道。”萧祈年认真地点头,“可如果你想继续利用谍隐楼,就得先重获他们的信任。”
“你觉得我不会杀了你?”
“不会。”
见他回答得如此笃定,沈婉赌气道:“这么多年过去,人是会变的。”
萧祈年闻言,靠在椅背上笑道:“一个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人,不会因为考虑永宁的处境而犹豫不决,也不会因为一时心软,就放弃一张经营多年的情报网。”
果然,她最近感情用事的选择做得太多了,以至于将自己推上了一条绝路。
事实上,从因为担心萧祈年而跟着他一起回到肃慎开始,就注定了会有今天的结果。
沈婉坚持道:“他们对我而言,并非至关重要,也非唯一选择。”
“你这算是承认,我对你很重要,而且是独一无二的重要?”萧祈年笑得更加灿烂。
这样的炫耀与得意,令沈婉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的确很重要,重要到她现在即便已经束手无策,也没有一丁点打算杀了他的念头。
萧祈年见沈婉板着脸不说话,起身过去,双手撑在竹椅扶手上,讨好似的将脸凑到沈婉面前,“想不想知道,我带你回京城的真正原因?”
沈婉惊讶地看着他,原来刚才说了这么多,竟都算不上是真正的原因?
“因为我一直在等你,”他视线里的温柔将沈婉裹住,“等你出现,等你跟我一起回王府。”
沈婉凝视着萧祈年,忽然想到永宁曾对她说,萧祈年心里很苦。
虽然她当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知道,先是严刑拷打,后是匕首刺心,若没能及时得到救治,她能活着的可能性很小。
可即便如此,萧祈年还是选择了等。
抱着渺茫希望的等待,几乎可以说是在盼着奇迹发生。
“如果我死了呢?”沈婉垂下目光,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等一辈子都不会有结果。”
“有没有结果,要等一辈子过完才知道。”萧祈年大笑着直起身,俯视着沈婉,“所以啊,闲散王爷有闲散王爷的好处。可以安静的等着,不会有人整天追在后面,唠叨娶妻生子。”
“你抱定了这种想法,难怪章将军都急得要疯了。”沈婉勉强笑了一声,起身转了目光看向灯火通明的屋子。
她不知道随影带来的那四个究竟是什么人,只知道他们会尽全力将阿武救活。
或许,她可以利用阿武将细作的罪名栽赃给秦无疾。
届时,谍隐楼的楼主必定会给她和秦无疾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只要能除掉秦无疾,她就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接掌谍隐楼。
念头才起,转眼看见站在门口的两个孩子时,忽又心生不忍。
他们学着随影的样子,两只手抱在胸前,笔直地站在门口,那认真的表情虽然稚气未脱,却容不得人不当回事。
沈婉轻轻咬着下唇,利用阿武就意味着让阿武送命。那么,这两个孩子会失去父亲,屋中那个女子会失去丈夫,他们这个家就会因为她的私心毁掉。
她做不出这样的事,又不可能去杀萧祈年。
那么,她的家仇怎么办?沈婉叹了很长很长一口气,哀怨地回头看着萧祈年。
萧祈年笑道:“办法总会有的,不妨慢慢想。”
沈婉无可奈何地道:“我从前怎么没有发觉,你是这么可怕的对手?”
“若我从前也这么可怕,很多事就不会发生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让沈婉心中一动,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萧祈年。”沈婉正色叫他。
“嗯?”他似乎被沈婉的认真吓了一跳,也收敛起笑容,严肃地听着。
沈婉正要开口时,酒馆的后门猛地被人撞了一下,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嚷声。
萧祈年一把将沈婉拉到身后,向随影使了个眼色。
随影会意,紧握着剑柄朝门口走去。
一道火光从墙外陡然腾起,映得夜空都变得通红。街上的嘈杂声越来越大,火光也越来越近,像是沿着肃慎的主街道一路烧到酒馆附近的。
随影纵身跃上墙头,看了一会儿,对萧祈年道:“火蔓延得很快,不像是偶然烧起来的。”
萧祈年尚未回答,又听酒馆前堂有人开门进来。
来的人发髻凌乱,衣冠不整,搭眼一看就知道是匆忙从被窝里爬出来办事的。
他见了萧祈年,作揖道:“小的是将军府传令兵,章将军令小的来寻王爷。”
“有事?”萧祈年迈步上前,盯着来人。
“回王爷,城外乌桓兵马夜袭,城内有人纵火为内应。将军带兵出城迎敌,命小的嘱咐王爷多加小心,速回将军府主持大局。”
“知道了。”萧祈年颔首,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人身上。
沈婉站在他身后,见他负在背后的手悄悄握紧,立刻意识到,来传信的人有问题,不是假消息,就是想借此机会刺杀。
“这天寒地冻的,难为你跑这么远,不如喝杯酒去去寒。”
沈婉以此为借口,朝着远离萧祈年的方向走去,免得等会儿动手时被误伤。
同时,随影从墙头一跃而下,陪着沈婉一直走到火炉旁。
火势越加凶猛,站在酒馆院中已然能看到外面的火苗。鼻尖上弥漫着各种味道,有烧焦的,有烤糊的,有烧木头的,也有烧布匹的。
沈婉诧异地偏头看随影,明知来人有问题,他应该上前去保护萧祈年。
随影冲她做了一个鬼脸,“沈姑娘,这酒给死人喝浪费了,不如给我?”
死人?沈婉闻言回头,只见那来传信的人手里握着匕首,而匕首的利刃已经没入了他自己的喉咙。
萧祈年放开那人手腕,看着衣袖上被刺出的洞,对随影道:“太久没动手,生疏了。”
“已经很快了,是不是,沈姑娘?”随影用胳膊肘碰了碰沈婉。
目瞪口呆的沈婉连忙回神,木然点头道:“是啊,很快了。”
幸亏她并不想杀萧祈年,否则动起手来,真是半点胜算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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