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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金面奴 > 秉公处置无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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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年岁末,京城里街头巷尾热议的都是皇帝去祭祀的事。

    今年则与往年大不一样,茶余饭后被提及次数最多的是定襄侯,还有刚刚从天牢里放出来,奉旨查办定襄侯通敌一案的大理寺卿辛守之。

    沈婉坐在越九娘的酒馆里,凭窗看着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雅间的门,继而低低唤了一声“沈姑娘”。

    沈婉应声起身,同时外面的人已经推门进来,正是本该忙得脚打后脑勺的辛守之。

    “多谢辛大人百忙之中还能抽身来赴约。”

    沈婉与辛守之见过礼之后,两人对面而坐。

    辛守之不好意思地笑道:“就是姑娘不来找在下,在下也要登门去拜访姑娘。”

    “哦?”沈婉讶然,“不知道我能帮上辛大人什么忙?”

    “姑娘派人唤在下前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

    沈婉没有回答,只是捋了一下自额角上垂下来的发丝,平静地看着辛守之。

    辛守之尴尬地咳了一声,又道:“听说,姑娘已经离开了谍隐楼。”

    “连累大人差点被刺杀,真是对不住。”

    “那么,沈姑娘现在是什么身份?”

    “晋王府的官奴。”沈婉微笑着回答,“也是获麟亭的细作。”

    辛守之骤然听见这话,端起茶盏的手狠狠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溅在虎口上,他全无察觉。

    一个获麟亭的人,私下里约见一位潜藏在殷国的谍隐楼细作,会发生什么,不需要多想也知道。

    “辛大人觉得自己为什么能从天牢里出来?”

    “定襄侯通敌案。”辛守之镇定地抿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盏,“晋王殿下需要避嫌,满朝文武怕得罪太后和郑氏一族,都不想?这趟浑水,所以才把在下推出来。这案子办成了,是皇帝大义灭亲,大理寺尽了职责。没办成,是皇帝受人蒙骗,肯定要摘几个脑袋安抚定襄侯。”

    说着,辛守之叹了口气,“证据是晋王殿下给皇帝,皇帝再给我的。这两个原告的脑袋摘不得,再往下,大理寺以我为主审,我又因为豫州的案子得罪过定襄侯,怎么说都是我的脑袋最适合。”

    “辛大人倒是看得明白。”

    “所以,沈姑娘应当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取我性命。毕竟在下的脑袋,只有在活着的时候有价值。”

    沈婉闻言笑道:“就是没这份价值,您也一样会活得好好的。”

    “在下是谍隐楼的暗桩。”

    “也是在殷国为官十年,勤政为民的青天大老爷。”沈婉提起壶为辛守之斟茶,慢声道:“我知道的事殿下都知道,但殿下选择相信大人的话。”

    “我的话?”

    “百姓何辜。”沈婉将壶放在炉火上,一面接着道:“殿下与辛大人不谋而合,所以才极力促成了殷国与乌桓国的结盟。”

    辛守之盯着面前的茶盏,半晌笑道:“除了铲除细作之外,在下实在想不到,姑娘还能为什么事来。”

    沈婉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得整齐的纸,问辛守之:“大人审豫州那件案子的时候,曾有一位说书先生在对面的茶楼里说书,您可还记得?”

    “记得,那位说书先生后来被人割了舌头,而后离开了京城。在走之前,将他说的书教给了其他说书人,所以豫州那件案子才会迅速在京城传开。”

    “这是行凶者的口供。”沈婉将纸双手递到辛守之面前,“直指幕后主谋是定襄侯。”

    辛守之连忙接过,展开纸逐字逐句看过,抬眼问沈婉:“姑娘是从何处得来的?”

    “若您需要人证当庭对质,可以来此处找九娘。”沈婉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想了一会儿又道:“现在朝野都知道,您与定襄侯可谓是生死之战,由您出面收集定襄侯素日罪状,再合适不过。”

    辛守之一面将口供叠好,一面笑道:“那群老狐狸还在观望,虽说这次是皇帝下旨彻查的,可毕竟太后还在宫中总揽大权。定襄侯是太后在朝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说不定太后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

    “若太后自顾不暇呢?”

    “姑娘是指?”

    “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么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后,都不过是宫里的一个摆设罢了。”

    辛守之略一沉吟,压低声音道:“晋王殿下的确有称帝之心?”

    “没有。”沈婉摇头,“但不代表别人也觉得没有。他们现在是杯弓蛇影,什么样的消息都有可能被解读成晋王有称帝之心的征兆。”

    “比如?”

    “晋王今日去宁国府,同宁国公商议永宁郡主的婚事。”

    “姑娘应允了?”辛守之脱口而出,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与他无关的问题,想要找补两句,却又一时不知说什么,支吾了半天,最后道:“呃,在下的意思是……嗯……冒犯姑娘了。”

    沈婉掩口笑道:“辛大人这话,倒好像是我一直拦着不让他交好宁国公似的。”

    “晋王殿下将姑娘看得很重要,两情相悦自然再难容下别人。”辛守之满脸通红,垂头解释道,“不过这是晋王府的家务事,在下方才的话,的确是僭越了。”

    “这消息不到日落就会传开,晋王有了宁国公的支持,是如虎添翼。那些墙头草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会重新考量自己的立场。”

    “太后也会为了保住定襄侯不惜一切代价。”辛守之思忖片刻,凄惨地笑了一声。

    他终于明白,沈婉今日为何要请他来此了。

    站在郑太后的角度来讲,如今铁证如山,最好的办法就是威逼利诱主审官,让他手下留情,更或者将所有线索和证据都毁掉。

    故而,太后一定会向他这位大理寺卿施压。

    而沈婉今日这番话,无疑是在告诉辛守之,如果他顶不住太后的压力,选择放定襄侯一马,那他的细作身份就会被公之于众。

    “辛大人您只管秉公处理,不必为旁的事分心。”

    “证据确凿,就算姑娘今天没来找在下,在下也一定会治定襄侯叛国之罪。”

    “辛苦大人了。”沈婉欠身颔首,又问道:“大人方才说有事要找我,不知是为了什么?”

    “口供。”

    “我的口供?”

    “圣上说定襄侯写给乌桓八王子的信,是姑娘从郑安之手里拿来的。这是本案的关键罪证,我作为主审官,必须要知道具体的细节。”

    “你担心是伪造的?”

    “晋王殿下为人行事皆是光明磊落,我相信这并非是他伪造的。”

    沈婉听出辛守之是话里有话,淡淡一笑,“辛大人,我的确因为当年的事恨整个郑氏一族,尤其是定襄侯和太后,但还不至于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段。”

    “退一步说,如果我想这样做,也不用等到今天,完全可以在乱国计划还在继续的时候,趁着豫州那件案子,接连打击郑氏一族。”

    “姑娘所言极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大人职责所在,对案件中的疑点深究也是情理之中。”沈婉皱眉望着窗外想了一会儿,转头看着辛守之道:“信是从谍隐楼的人手中得到的,这也是晋王殿下没有细说过程的原因。”

    “细究起来,免不了会暴露姑娘曾是谍隐楼细作的事。”辛守之缓缓点头,“晋王殿下的心思,在下明白了。在下自会保密,不会牵连姑娘。”

    沈婉感激地冲着辛守之笑了一下,她将事情揽在身上,总比辛守之动手去查要好。

    毕竟,一旦被他发现宁国府也搅在里面,以他秉公执法的性格,一定会抓齐恒文归案,到了那时可就真的没法收场了。

    该知道的事情,辛守之已经知道,于是就起身告辞离开。

    沈婉也跟着一起出门,站在二楼凭栏目送辛守之离开。

    才转头要回屋时,余光里瞥见随影正站在柜台前与越九娘说话。

    影子在,那么影子的主人十有八九也在。

    沈婉还没想完,只听身后传来萧祈年的声音,“宁国府出了丧事,不好立刻就答应我的提亲。”

    “谁的?”沈婉惊讶地回头看他。

    “齐恒文。”

    “怎么死的?”

    “暴毙。”

    “暴毙?”沈婉重复了一句,疑惑地看着他。

    回京后不久,萧祈年就将齐恒文助定襄侯通敌的事告诉了宁国公,让他自己处置。

    可是几天过去,宁国府一点动静都没有,好似不知此事。

    怎么不早不晚,偏偏赶着萧祈年上门提亲的这一天,齐桓文死了?

    沈婉凝眉沉吟半晌,忽然笑道:“萧祈年,是你的主意吧?宁国公家里出了通敌叛国的人,被你抓住了把柄,现在肯定巴不得跟你扯上关系,把永宁郡主嫁给你,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既能安心,又能在你掌权之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能让那些墙头草觉得我会与宁国公联手就可以了,他真答应了才是麻烦事。”萧祈年拉着沈婉回屋。

    “你跟宁国公说什么了,让他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萧祈年笑道:“往远了说,退婚对我和永宁的名声都不好听,我就算了,反正提亲这主意是你出的,你也不在乎我退过别人的婚事,可永宁还得嫁人呢。”

    “你考虑得还挺周全。”沈婉打趣他,“往近了说呢?”

    “晋王府穷啊,就算他现在答应了,一时半会儿我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聘礼。”萧祈年故作无辜的摊手道,“倒不如以治丧为借口暂时拖着,于我于他于永宁都有利。”

    “那齐恒文呢?”

    “依着宁国府的家法,除名,杖毙。死了有几天了,只是没有发丧。”

    这倒是出乎沈婉的意料,“虎毒不食子,宁国公还真下得去手。”

    “宁国公说,当年他一己私心,选择了袖手旁观,致使忠臣遭难,如今不能一错再错。”萧祈年语速缓慢,一面说一面小心观察着沈婉的反应。

    沈婉只是点了点头,又道:“可这悬而未决的提亲,不足以让太后病急乱投医。”

    萧祈年见她并无异常,稍稍松了口气,笑道:“你放心,我去宁国府的这一趟,办成的可不止提亲这一件事。”

    “还有什么?”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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