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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次,宣和帝没有再和稀泥了。
他这几年身体情况每况愈下,到了现在,连太医都少看,头疼脑热全都自己挨过去。倒不是他讳疾忌医,只是太医们一来畏惧权威,不敢说实话,也不敢说假话,便都处处推诿,二来他这个病恐怕是真的治不好,让太医们为难不已。
司徒维桢请温圣手悄悄进宫,给宣和帝看过,说了实话。宣和帝的身体没几年了,若是再操劳些,恐怕连几年也没了。这个时候,宣和帝终于准备妥协,在掌权和活命之间,他选择活命。
是时候立一个太子,然后将朝廷事项慢慢转交了,他老了,已经到了忙不动的年纪了。
只不过……
唉。
宣和帝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他迟迟没有立储,不就是因为实在难以取舍,这才干脆和稀泥,一推推到了今天吗?
陆安背后的裴家,这几年虽然仍在和贾家明争暗斗,可是仍然稳居朝堂第一的位子。裴天煜虽然是个老古董,不懂得变通,但是确实是处处为遂国考虑,是个真正的忠臣良将。皇后这些年也是慢慢改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把控后宫有的一手。
相比之下,贵妃并没有皇后行事大气稳重,让她做太后,宣和帝还是不放心。可是陆曜是个好孩子,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为人正直有才干,背后又有贾家这棵大树,也可以制衡裴家一二。
如今这两派在他犹豫不决的几年之中,竟是发展得旗鼓相当,没有任何一个点能突出得超越对方,也没有任何一件事能缺漏得成为把柄。
宣和帝又重重叹了一口气,总算是没说容后再议,而是道:“容我想想,过些日子再做打算吧。”
虽然和容后再议也差不到哪儿去,但是好歹有这么一句话,让朝臣们安心了不少。
“司徒维桢,你留一下。”下朝之前,宣和帝叫道。
众人退朝,宫女太监退避三舍,只剩宣和帝心腹和司徒维桢留在大殿上。
“爱卿,依你所见,这太子之位给谁最合适?”
司徒维桢毫不留情道:“恐怕老臣的见解难以做到公平公正,还请陛下另问他人。”
“你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朕的气啊。”宣和帝无奈道。
司徒维桢笑了一声道:“微臣不敢,当年那件事,自有罪魁祸首,微臣就算要生气,也是生那罪魁祸首的气,而非陛下。”
“朕知道,你当年觉得事情的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一直耿耿于怀,而朕在那件事之时把你调去了边疆,你心里有气。”宣和帝慢悠悠道,“只是当年,能查的都查了,事实就摆在你的面前,你却始终不相信。”
司徒维桢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站在大殿上。宣和帝到底还是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挥了挥手,叫他下去。
临走临走,宣和帝突然说了一句:“你觉得老三怎么样?”
司徒维桢的步子顿住,回头来看着宣和帝。可宣和帝又自嘲一般笑了:“说什么呢,老三那身子骨……算了算了,你去吧。”
“微臣……告退。”
……
雪一天比一天大,这些日子听说城南的商道已经被雪封住了,北边的山路也都封锁了,可霍青时坐在每日打扫的院中,觉得这雪还没有自己想像的大。
前两天霍青时回了一趟霍家,原本想找霍青黛好好儿谈谈,却没找到霍青黛的人,便只好作罢。回到小院儿,却也不见霍青玉,只有霍青枫在院子里练刀。
霍青时难免感慨,自己这些日子忙着朝中的事,忙着陆闲的事,忙着各种各样的事,却独独忘了自己这群弟弟妹妹们。这些孩子年纪尚小,就算在她的教育下早早显露出超出年龄的成熟和稳重,但归根结底还是孩子。
她想了想,等这些事情处理完,就带着几个孩子出去旅游吧?这个时代旅游虽然麻烦了一点,但是好在她有钱,这个时代还是一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时代。盘算了好一阵子,霍青时才回过神来,却见身边的陆闲已经半个身子成了雪人,而自己却一身干爽。
“你怎么光给我打伞呀!”霍青时吓了一跳,“快快快,进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的祖宗,大冬天的你是真不嫌冷。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陆闲无动于衷,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把她摁下去,让她继续坐在石凳上。
“后天就是春节了。”陆闲道,“你除夕夜在哪儿过?”
“应当是回家吧。”霍青时道,“宫中不是有守岁吗?我在这儿不合适。虽然回去还要听霍豫立长篇大论的训斥和总结,但是好歹有个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陆闲微微出神。什么是家的感觉?
“就是比较温馨吧?回到我的小院儿里,我爱的人都在身边,无拘无束,可以放松。”霍青时回答。
陆闲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这偌大皇宫,没有一处是无拘无束,没有一时是可以放松。”陆闲淡然道。
霍青时有些心疼他,在这皇宫中生活十几年,背负着仇恨和秘密,陆闲应当很累吧?她轻轻拽了拽陆闲的袖子,扬起一个微笑来:“等着一阵子过去就好了。”
等着一阵子过去,陆闲应当就是皇帝了。虽然当皇帝很辛苦,但是至少不用再这样遮遮掩掩,不用再尔虞我诈,陆闲应该能放松一些吧?
“嗯……”陆闲虽然嘴上应着,可是心里却是难以言喻的伤感。
这一阵子过去,指的是这些破事都解决了吧?等这些破事解决了,霍青时就该去找什么劳什子时光穿梭机了吧?到那时,自己就是真的失去她了。
陆闲突然觉得自己和乔灼争风吃醋很好笑,为什么呢?他们两个争来争去,有什么意义呢?这个世界根本留不住霍青时。一个世界都留不住,那他俩谁能有这个脸皮,自诩比整个世界还有魅力呢?
她说家的感觉就是爱的人都在身边,可是若是她走了,那就凑不齐一个“都”字了。难不成,他未来一生,终究还是要如现在一般,孤家寡人,守在这四面宫墙围成的监狱里,孤苦一生?
陆闲没说话,心脏却抽疼。他最初,一想到霍青时就头大,霍青时这人太能闯祸,又好管闲事,偏偏柳深塘和花满堂又喜欢她喜欢的紧,自己只能跟着收拾烂摊子;后来,一想到霍青时就笑起来,人也明媚许多,再不似最初那般冷漠;可现在,他一想到霍青时就心口疼,发闷,喘不上气,整个人好像被压了千钧的担子,直不起腰来,满腹的痛苦不知道找谁说。
如今,他和霍青时的距离不过分毫,只要他愿意,小小挪动一下,他就能贴上霍青时。可是他没有。有什么意义呢?身体上的距离再近,心里却仍是遥不可及,有什么意义呢?
陆闲忍不住去问:“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他问完便后悔,害怕听到什么自己不愿意听的话,可是又很想知道,便模棱两可的补了一句:“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
“这有什么不想说的?”霍青时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只是道,“你啊,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了吧?看着你一步步,从无人问津的皇子,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很欣慰啊。一想到你的军功章有我的一半,我也骄傲得很。三哥啊,我说句实话,你是我见过最别扭,最冷漠,最拧巴,但同时也是最好的人。”
“深塘很好,满堂也很好,蓁蓁和婉婉她们也很好,但是你是这些人里面最好的。”霍青时正色道,“你心里面有天下,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也不是那种因为自己是皇家人而必须的义务,你是真的心怀天下。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这一点。”
“陆安虽然谦和,但是心术不正,陆曜虽然正直,但是太过轻狂,没挨过社会毒打,唯独你,是最适合坐上那个位子的。”霍青时笑了笑,“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争那个位子,为的不是泼天的富贵,和至高的权力,而是因为你也清楚,只有你是最适合的吧?”
霍青时三言两语,将陆闲的心思全都点明。是啊,若只是为自己母亲报仇雪恨,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若只是为了求一个安身之所,倒也不用如此勾心斗角。他能奋战至此,不就是因为,这遂国皇位,只有自己坐,才是最合适的吗?
“你很了解我。”陆闲陈述,顿了顿,又说,“你很不了解我。”
“那我到底是了解你还是不了解你?”霍青时笑着看他。从下往上看,能看到他的下巴,能看到他的耳垂,能看到他泼墨一般的散发,沾上了点点白雪。
“你太过了解我这个人……”陆闲低下头来,直视着她,“可是你不了解我的心。”
霍青时的笑容僵住,指尖微微攥紧了衣袖。
心跳,又变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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