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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帝看也不看霍青时，手中捧着顺皇后给他熬的汤，一勺一勺慢悠悠喝着，半晌之后才慢慢说：“北部雪灾的事情，你不是已经处理了吗？”
“臣是派人往北部运送物资了，但是不是大雪封山堵住了吗？”霍青时皱眉道。
顺帝面露诧异：“堵住了？谁说堵住了？哪有这样的事情？”
霍青时愣了一下，旋而怒目而视：“陛下？那是几百条性命啊！那都是你的子民啊！”
却不料顺帝神色淡淡：“即将上战场的那些战士，也是朕的子民。他们不光需要财力和粮草，还需要百姓的支持。”
“用命支持？”霍青时喉头酸涩，“非自愿的？”
顺帝脸色垮了下来，总算看了一眼霍青时，正色道：“朕说了，大雪没有封山，物资已经送到北部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霍青时这才明白，顺帝根本不是要和她商量，而是通知她。这件事到此为止，她作为这件事的第三个知情人，也就只能闭嘴，再不能多说一句话。
霍青时不知道顺帝未来午夜梦回，会不会梦到那几百条人命找他算账，可是霍青时知道，单凭她现在的地位和力量，根本不可能撼动顺帝的想法。顺帝是打定主意舍弃那几百条人命了。
如今看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顺太后身上了，至少顺太后不是一个会舍弃子民生命的人。在这一刻，霍青时对顺帝彻底失望，声音艰涩的说了一句告退，转身离开了。
霍青时离开后，屏风后面的顺皇后款款走了出来，跪坐在顺帝身边，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接过碗来，慢慢伺候顺帝喝汤。
“你也觉得朕冷血吗？”顺帝冷言冷语，“你也觉得朕是个视子民性命如草芥的人吗？”
顺皇后手微微哆嗦着，但还是深呼吸稳住了身形，佯装自然地说道：“陛下做的所有决定，都有陛下的考量。臣妾只能支持，没有资格评判。”
啪！顺帝一巴掌打飞了顺皇后手中的瓷碗，顺皇后吓得一下子跪爬在地上，脑袋就要往地上撞。
可是她那洁白光滑的额头正要挨上满地的瓷片之时，顺帝的手突然伸出，托在了她的额头的下面。皇后的额头撞在了顺帝的手掌心，只觉得软软暖暖，愣了一下，再抬头，就看见顺帝面色阴沉的将手收回去，手背上已经扎满了瓷片，血流如注。
“陛、陛下……”顺皇后显然没想到顺帝竟然会这样替她挡一下，也是乱了心绪，半晌才高呼，“太医！传太医！”
谁料顺帝一把抓过顺皇后的肩头，捂住了她的嘴。外面的大太监闻声却不敢进来，只是敲门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顺帝声音不变，道，“你忙你的。”
于是太监就算满腹困惑，也不敢多说几个字，只能点头呐呐称是。
“陛下，您的手……”顺皇后吓得浑身颤抖，跟筛糠似的，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顺帝的手，只觉得心中一股无法名状的情感在胸腔沸腾。
顺帝松开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眯了眯眼，恶狠狠道：“你倒是长本事，现在也敢伤朕了。这碎片你给朕挑出来，药你亲自去太医局拿，亲自回来给朕上药！若是弄疼了朕，你也别想好过！”
顺皇后一个激灵，吓得呼吸都紊乱了，连连称是，眼泪又扑朔朔流了下来，唯恐顺帝瞧见，赶紧抬袖子擦干净了。
见她这般诺诺，顺帝脸色晦明难辨，只是看着她，任由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手背上的瓷片一个个拔出来。顺皇后的动作虽然小心，但是到底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更因着顺帝的气场而畏畏缩缩，所以难免还是碰到了一些伤口。每一次碰到，顺帝还没什么反应，顺皇后便一哆嗦，然后颤巍巍地悄悄抬眼瞄一眼顺帝，见他没有什么动静，便松一口气，继续挑瓷片。
太医半盏茶就能完成的事情，顺帝愣是看着顺皇后弄了一炷香的功夫，血都凝固了，顺皇后和顺帝都是满身满手的血迹。
顺帝见最后一片瓷片也被挑了出来，才不无嫌弃道：“笨手笨脚，还能做点什么？”
顺皇后木讷地看着顺帝，半晌才说：“臣妾去……去太医局拿药。”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却不料顺帝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顺帝少年习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坚持，故而掌心只有薄薄一层软茧，甚是柔软，或许是因为失血的原因，手已经凉透了。顺皇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紧张，手是暖和的，甚至是烫的，故而下意识就握住了顺帝的手。
两个人都愣住了，顺帝没说话，皇后也不敢放手，却又怕自己把他的伤口捏到，只能松松的握着。半晌，顺帝才涩涩开口：“你去洗了手，换身衣服再去太医局，这副样子，不得把别人吓死？去了别说是朕受伤了，不然那些老匹夫又得在朕耳边叨叨，烦。”
“是。”顺皇后趁机松了手，回身行了一礼，准备出门。
“你干嘛去？”
顺皇后茫然：“回、回宫换衣服。”这座宫殿是皇帝的，不是她的，自然没有她的衣服。
顺帝一脸的认命般的嫌弃：“去后院寝宫，柜子里。”说罢便低头整理桌案上方才混乱之时弄乱的卷宗。
顺皇后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还是遵照顺帝的意思前往后院寝宫殿内，打开了顺帝的衣柜。她震惊得愣在衣柜前面，只见那柜子里面又空又大，只装着几件衣服。而这几件衣服，全是她穿过的。她看到自己第一次受宠时穿的衣服，那时候她给顺帝下了药，所以这件衣服当时就被撕碎了，没想到顺帝竟让人修补好放起来了。
每一件衣服都是她和顺帝云雨之后，顺帝趁她睡觉之际带走的，她醒后找不见衣服，也问过宫女，得到的答复都是顺帝命令她们丢掉，然后给她重做几身。却不料那些本应该丢掉的衣服，全被顺帝收在了这个柜子里面。
一时间，顺皇后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件事情，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些衣服，就好像看着她和顺帝的过去。并不美好，就像这些衣服一样，大都是当场就被撕破了的。可是她不确定，这些衣服缝补整齐，焕然如新，而她和顺帝之间，从一开始就生出的裂隙，能不能被缝补。
换言之，顺帝想不想缝补。
顺皇后换了衣服，直接从侧门离开了，没再去顺帝面前，顺帝听说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叫人收拾了满地碎片，心头有些懊恼，只觉得自己就该让皇后回去换衣服，不然也不至于被发现这样的事情。
“丢人。”顺帝小声说了一句，埋头继续看奏章了。
……
顺太后听完陆闲的计划，沉默了很久，叹了一口气。
霍青时坐在下面，也是心头沉闷：“这个计划确实要舍弃一些东西，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是啊。”顺太后道，“只能这样了。”
两个人相顾无言，过了一会儿，顺太后问：“乔灼知道这件事吗？”
霍青时摇头：“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陆闲就是当年的皖时。”
“嗯。”顺太后道，“本宫问你一句，乔灼和陆闲，你到底选哪个？”
霍青时懵了，这是什么问题？刚才不还说得是迁移百姓的计划吗？现在怎么就成了乔灼和陆闲之间的选择题了？选什么？
见霍青时满脸茫然，顺太后摇头：“你该不会还没看出这两个人都对你有意思吧？”
霍青时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微微咬住了嘴唇。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傻子才看不出来。陆闲那情不自禁的偷吻，还有乔灼近乎偏执的保护，这两个人就差把“喜欢霍青时”五个大字刻在身上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霍青时沉闷道：“我也不知道。我一直没有考虑过男女情爱之事，毕竟总归我是要离开的。”
“离开？你又要去哪？”顺太后诧异，她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准备走？
霍青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含糊其辞：“回我家乡去。那是一个很远的地方。这两个人我也不可能带过去，总之就是……不管是谁，都有缘无份吧。”
顺太后摇头：“你确定这两个人你都不愿意做出选择？若真是如此，你就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了！”
“什么意思？”霍青时愣了一下。
“乔灼，已经不是当年的兰若棠了，他现在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陆闲，也绝不是等闲之辈。若是你给了这两个人无谓的希望，最后却是要准备独自一人离开这里，那么之后发展，恐怕就不是你能控制得住的了。”
顺太后目光炯炯，盯着霍青时一字一顿：“本宫知道你之前没考虑过这样的事情，但现在，你必须考虑一下。要么，你有一个如意郎君，要么，你就趁早断了他们的念想。本宫和他们不熟，不是在为他们鸣不平，本宫是在告诉你，若是再拖下去，对你没有半点儿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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