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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带她们两个出去吧，我来试试。”
叶燃点点头：“好。”
她转头吩咐唐沁带着吴倩倩先出去，唐沁虽然千百个不愿意，但她还是听叶燃话的，只能扶着已经哭的泣不成声的表姐往外走。
大门关上之前，叶燃看见方谦一冲程国强扔了一根烟，一烟解千愁，无论是对如蝼蚁般的程国强，还是如天神般的方谦一。
方谦一很少随身带烟包，他不怎么嗜烟，偶尔抽也是别人敬的，他就陪一根。叶燃知道，他只有一种情况下，会变得很依赖尼古丁，就是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叶燃上次见他抽烟抽的凶的时候，还是在丰城，只不过那个他认为可能无限愁苦的雨夜，在叶燃的一番大胆表白之后，竟变得旖旎了起来。而在那之后，方谦一似乎就彻底断了烟，好像再没什么烦心事了似的。
可他现在又捡了起来，像是捡起了一个陋习，叶燃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隐隐作痛。她抿了抿唇，跟上唐沁和吴倩倩。
——
唐沁把吴倩倩扶到公安局外厅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她思前想后，踟蹰半晌，才开口问：“姐，有个事情，我想问清楚。”
吴倩倩自知事情难瞒，吸了吸鼻涕：“你说。”
“你和那个厂子里的财务科科长，那个什么张海涛，是不是真的有……”
说到这里，吴倩倩刚刚平复下来的情绪，又马上涌了上来，她痛哭道：“是，我是有。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是他逼我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家里处处都需要钱，佳佳还小，日常开销大，我们还有房贷要还，可强子他不争气，非但不往家里存钱，还要隔三岔五的要从我手上要钱，钱，钱，钱，沁沁，钱真的太重要了，我没钱了，我走投无路了！”
所以，需要钱和需要女人的吴倩倩和张海涛走到了一起，无论是否有悖纲常伦理，无论是否情投意合，他们的行径终究是要被钉到道德的耻辱柱上。
叶燃在一旁听地哀叹不已，她此时此刻心里最放不下的是佳佳。一个还只会牙牙学语的乖巧宝宝，到底该怎么接受她狂躁又有过案底的爸爸，和一个出轨到人尽皆知的妈妈。
唐沁听完也是心头一凉，心痛的泪水哗哗流下：“姐，你是不是疯了，胡州这么小，你这个事传出去了以后你可怎么办啊！佳佳可怎么办啊！按照程国强的性格，他出来以后一定把你打死的！舅舅舅妈以后怎么做人？姥姥姥爷又怎么办！你这是要把我们全家害死啊！钱，你缺钱可以跟我们说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沁沁，你不懂，你嫁人了就知道了，张口向娘家要钱有多难。佳佳生病了，我都不敢让娘家人帮我照顾，强子家的人又在乡下，更不可能照顾，都是我一个人顶着，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吴倩倩自知事情无法挽回，流着眼泪，“可我不想跟强子离婚，他毕竟是佳佳的爸爸，孩子不能没有爸爸的，我离了婚也没办法再结了，我和强子还是有感情的……”
叶燃被吴倩倩的三观震得稀碎，她刚要说话，方谦一发信息过来了：【搞定了吗？程要开始吐了，你要是能进来一下，就进来一下。】
事不宜迟，程国强那边的事太重要了。叶燃马上打断吴倩倩：“小吴老师，我有几句话要交代唐沁，能借用她一会儿吗？”
吴倩倩擦着眼泪：“叶总您这说的哪里话，您是我们全家的贵人。我在这边等着就是了。”
“多谢。”
叶燃拉着唐沁走到另一个角落里，小声道：“平复一下你的情绪，我有几点要跟你交代，无论你觉得你能不能完成，你都必须完成，听明白了没？”
唐沁还处于对她表姐的失望痛心中，哽咽道：“我会尽力的，叶总。”
“第一，有关小吴老师和张海涛的事，我们要说成从始至终都没发生过，全是谣言，如果当事人都承认，那事情就盖棺定论了，你想想盖棺定论的后果，佳佳怎么办，你们怎么办，小吴老师怎么办，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了吗？”
“可我们怎么能堵得住那么多人的口，能蒙的了那么多人的心……”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然会去处理，但这件事，必须要烂在你和小吴老师的肚子里，切记永远不能再提，无论是谁，除非你们都想让佳佳有个受人鄙视的童年。”
唐沁疯狂摇头：“我不希望，佳佳那么可爱那么懂事，我不希望的！”
“好，那就好，”叶燃快速说第二点，“第二，你说服小吴老师离婚，程国强心理缺陷很严重，他根本没意识到他在犯罪，如果被判刑搞不好报复心理会更重，早日离婚早日甩掉包袱，开始新的人生，即便未来的路一个人走也是轻松上路，比负重前行要舒服的多。”
“可我姐还惦记她和程国强以前的情分，我……”
“这个就靠你去说服了。”叶燃看看时间，不想耽误，“方谦一还在跟程国强套话，我要进去了，你要独立成长，要独当一面，你要相信自己。”
唐沁哭着抿了抿嘴：“好的叶总，我一定努力，不辜负你的期望！”
——
叶燃再次走进房间时，屋里面已经吞云吐雾，方谦一不知道从哪来的手段，把负责看守的公安小哥哥都支走，两个人在里面已经开始称兄道弟的了。
“大兄弟，你说我能不气吗？张海涛那傻逼直接跟我说我媳妇儿大腿根上有个痣，他亲过也摸过，他都直接说他俩上过床了，我这绿帽子都被扣在头上了，焊死了，我发发脾气怎么了？！潘金莲和西门庆，我早晚把他们俩都办了！我办他们也是替天行道！”
“可佳佳是你的。”方谦一吐了个烟圈，“我见过那孩子，眉眼像你，眼睛大，很漂亮，张海涛没那眉目。”
说孩子不是自己的是气话，程国强食指夹烟，捂着脑门，开始忍不住抽泣：“佳佳是我的，我知道，那孩子还是我和倩倩谈恋爱的时候不小心要的，当时脑子热啊，哪顾及那么多，就射进去了，后来倩倩月经没来，去买了个验孕棒查了下，才知道有了。”
“当时我不想打掉孩子，那是条命啊，我再怎么混，也不能对自己孩子下手，可倩倩家里人没一个同意的，他们都嫌我穷嫌我是个窝囊废，非要打掉孩子，后来倩倩就跟我说她要和我私奔。倩倩家里人拗不过倩倩，就同意了。”
程国强的泪从指缝中漏出，他硬汉似的抹了把鼻涕，硬是把泪憋了回去：“我本来就是个庄稼人，父母都是农村的，家里有几亩地，日子虽然过的紧，但是清闲，空了还可以摆弄个小院子。那年我和村里的人来胡州打短工，见到了倩倩，一眼就看上她了，有啥值钱的就都想买给她，一来二去我们就在一起了。后来领证结婚了，倩倩父母说我种庄稼没出息，非要给我在倩倩厂子里找个装卸工的活，说是月月领工资，是个体面活，就让我扔下我父母，来胡州上班。可我寻思着，这不就是入赘吗？我他妈的好好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入赘？！”
但最后，程国强为了吴倩倩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答应了。
但不幸就此开始。
程国强与所谓在城市里生活的工友格格不入，他没人能说话解闷，和吴倩倩这种大学生也聊不来，吴倩倩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差，孩子出生以后，小两口又为孩子未来的教育发愁，吴倩倩认为要精养孩子多花钱，程国强觉得糙养也能活下去，不然家里的开销太大了。
意见不合，程国强不想跟吴倩倩吵，只能出去避难，之后就养成了一堆的坏习惯，打麻将、打牌、甚至是赌博。他自己的工资赔完了，就伸手向吴倩倩要钱，他觉得吴倩倩就是富人家生活过惯了，才会那么惯着孩子，等把钱要光了，她养孩子的方法自然会和他统一步调。
结果，这成了压死吴倩倩的最后一根稻草。
谁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吴倩倩，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在家里孤立无援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她选择了一个很快就会得到晋升机会，加薪升职的路径——她成了自己上级领导的情人。
事情看似荒诞，却总有它的逻辑。
张海涛不是什么善良之人，他每逢酒醉之后，都会说起他有个“梦中情人”，形容描述，就是吴倩倩的样子。很快，这件事就在厂子里疯传开来，大家都知道，张海涛在他们科室里，包养了吴倩倩，所以吴倩倩的工资才涨的最快，也最受领导重视。但这些，又是上不了台面的，大家都心照不宣。
除了有一次，张海涛和程国强两个人吃饭，张海涛竟然大胆到亲口跟程国强说，他上了人家的老婆，怕程国强不信，还细致地说了吴倩倩私密部位的特征，程国强勃然大怒，抡起酒瓶就砸了下去，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但被黄凯压了下去。
“这个事情是发生在什么时候？”方谦一问。
“害，早几把忘了，”程国强吸了口烟，回忆道，“应该是在你们来厂子参观以后吧，那次你和你姘头来厂子视察，我看到了，你全程给人家打伞。后来倩倩回家，还好一个羡慕，说是你们才是郎才女貌，上流社会，我没搭理她。”
事隔许久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方谦一心里微微悸动，同样感同身受的，还有隐在门后听着的叶燃。
同样的城市，再来一次，两个人的境遇和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的叶燃天真活泼，爱吐着小舌头求饶卖萌，把方谦一逗得脑袋都疼，但就是生不起气来，而那个时候的方谦一，像是一颗参天大树，守护着叶燃，让她可以在他面前蹦蹦跳跳，他替她遮挡风雨，也教她成长。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叶燃成长了起来，她有了自己的思考和判断。她感激方谦一的指引，但也因为他的自作主张而生气。作为当时领着自己入门的事业上的导师，在没有跟她商量的情况下，亲手毁了她最珍重的东西。她在聚星上付出了无数的心血和精力，也想要通过这个项目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这一点，那个时刻的方谦一不会懂。
所以，她冲出方谦一的桎梏，离开了他……
而此情此景，叶燃知道这对已经分开的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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