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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充斥着血腥气。
一盏如豆烛光移了过来，水槽中的水早已被血浸染，泛着诡异的淡淡粉红。
“怎么样？肯说了吗？”黑暗中，一个男子滑腻腻的声音传来。
那水槽中的男人紧绷的下颌收紧，他先是呛得猛烈咳嗽了好一阵子，待平顺了呼吸，才双目突出，忿忿的啐了一口，骂道：“你这个仗势欺人的狗奴，爷们沙场死人堆里出来的，天不怕地不怕，你这狗奴有种就放马过来吧。”
“哈，真是有趣！”那个滑腻腻的声音欢快的笑了起来，还拍了几下巴掌，他笑嘻嘻的说道：
“你该不是以为，淹死，便是你的下场了吧？待会儿我会让你知道，淹死，是你求之不得的荣幸。”
话音刚落，水槽中的男人的双手双脚便被铁链紧紧扯开，呈现出一个大字型站在水中。
那个滑腻腻的声音又笑了起来，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尽是幸灾乐祸的同情：“来，把我的小宝贝儿们放下去。”
两个壮硕的汉子听令端来两盆木桶，哗啦一声，将木桶中蠕蠕而动的东西倒入水槽中。
水槽中的男子双目忽然瞪的滚圆，疯狂的挣扎起来，眼看着成千上万条蚂蟥拱动着暗红色的柔软躯体，像一条条肥硕的肉蛆，仿佛飞蛾扑火一般，向着男子的背腹、腿部蜂拥游去。
男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如腐烂尸体般，瞬间便被蚂蟥倾覆，一条条蚂蟥你争我抢，拼命吸食着他的血液，身体如充气般迅速由细瘦转为肥硕，还有数只蚂蟥争先恐后的往他的皮肉里钻进去。
看到这样的情形，那硬气的男人感到胸腹中一阵恶心，他还想说什么，可身体却因为快速失血而变得惨白，头也渐渐发昏。
在他昏倒前的一瞬，听见对面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这是第一重小小的考验，李将军该不会这就受不了了吧……”
那被称为李将军的男人意识渐渐消失，他心中暗暗祈求：佛祖保佑，让我就此死了吧。
＊＊＊＊＊＊
大理寺，秋日午后，风徐天高。
小轩轩夹着卷宗，倚着墙，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徐胜男说话：
“那个赵大根判了流徙，算一算，如今应该快到洛阳了。”小轩轩的语气十足幸灾乐祸。
“哼，那个混蛋，判个流徙算是便宜他了。”徐胜男悄声道：“他把他老婆孩子都快打死了！”
“可不嘛？走不走？午饭随便垫吧点，咱俩去沈二娘家瞧瞧去？”
“之前咱们大理寺，不是给他们娘儿俩送了些衣食银钱吗？咱们两个大老爷们老是过去，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徐胜男搔了搔脑袋，如今她已经学乖了，过去，她偶尔会因为忘记自己是‘男人’，而对女子过于亲近，几次险些被揍。
“嗨，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如今人家娘儿俩家里没男人，容易被欺负，咱们偶尔去一趟，周围的无赖地痞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小轩轩说完，就看到徐胜男一脸崇拜的望着他。
“你干嘛？”小轩轩怪不好意思的推了她一把。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方才很有几分帅气！”说罢，徐胜男合上卷宗，站起身来。
两人一起，走出大理寺。
小轩轩买了一把小木剑，徐胜男提了一兜子樱桃煎，二人在沈二娘门口站定。
秋日午后，阳光和煦，沈二娘站在院子里，怀里抱着晾晒好的被单，瞧着气色好了许多，脸上的疤瘌好了，人精神了也漂亮了。
粪儿绕过站在院门口的小轩轩和徐胜男，一头撞进母亲怀里，眼睛滴溜溜的望着他们。
“粪儿娘，咱们是大理寺的！来看看你们娘儿俩！”小轩轩站在门口，中气十足的说道。
背后的老槐树下，几个大娘纷纷从胡床上站起来，向这里张望着。
沈二娘十分高兴，将怀里的床单塞在儿子手中，示意他抱回里屋，自己则将院子门大敞着，回身指了指竹桌和条凳，笑道：“真是稀客，两位官爷，快快请坐。
说完，转身进厨房倒茶去了。
只剩粪儿一个人蹲在院子里，远远的瞧着小轩轩手里的木剑。
“还不快来看，一会儿你的剑该朽了！”小轩轩玩笑道。
“还有酸酸甜甜的蜜饯呢！”徐胜男也冲着孩子招了招手，粪儿怯生生的走了过来，眼神在蜜饯和木剑之间溜了几圈，终于忍不住伸出瘦嘎嘎的小手，叫了声：“王阿叔，剑。”
徐胜男噗嗤一笑，就见王定国，也就是小轩轩，略有些尴尬的将那把水磨鸡翅木小剑递了过去。
“还有蜜饯呢！不是让你选的，两样都给你。”说着，徐胜男摊开纸包，小男孩再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伸出黑乎乎的小脏手捏起几块蜜饯，问：“徐阿公，我能送给旁人吃吗？”
“这是你的，爱送谁送谁！”徐胜男边说，边轻轻拍拍小男孩瘦弱的肩膀，他咧嘴一笑，飞似的跳过门槛儿，想着老槐树下的小伙伴们奔而去。
几个小孩围着粪儿，兴奋的伸出手来，粪儿略有些得意的将蜜饯一枚一枚放进几只小手中，孩子们同时将蜜饯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含混的唱起那首熟悉的童谣。
徐胜男忍不住转头看向老槐树下的孩子们，这首童谣听起来也分外熟悉，正是他们几天前曾经听粪儿唱起的那首歌谣：
“湖边有个爷爷、水里寻归路、船上有个阿姐、采花不知处、岛上有个婆婆、长在村中屋、村里有个娃娃、开满湖边树、山下有个阿哥……”
她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走向老槐树下的那群唱的正欢的小孩，拉住一个瞧着已有七八岁的孩子，问道：“小哥，你们这首哥儿怪好听的，打哪儿学得？”
那小哥瞧着有些憨，倒比粪儿还天真些，他咧嘴一笑道：“不是学的……嘿嘿哈哈”
“粪儿，谁教你们唱这首歌的？”徐胜男一把拉住粪儿，问。
“一觉睡起来，会唱了。”粪儿喜滋滋的答道，孩子还是只会一些短句子。
“大娘，他们打哪儿学得这么古怪的歌曲？”徐胜男抬头，去问那坐在老槐树下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瞧来少说也有七八十岁年纪，她面色微黑，一张布满褶皱的老脸，眯着眼睛望着徐胜男，笑了一笑，露出一口无牙的萎缩牙床。
她忽然探着头，努力的睁大浑浊昏黄的双眼，语声沙哑的道：“小娃们唱的歌，莫问，这些个娃儿还小，天眼还没关，问了恐泄露了天机，要遭天谴的。”
徐胜男有些不知所措，后退了几步，被小轩轩爽朗的大笑声震得回过头去。
“干嘛呢？偷小孩儿糖呢？”小轩轩笑着调侃道。接着便立刻察觉到她脸色不对，忙关切道：“怎么了这是？”
她将孩子们唱的怪异歌谣重复了一遍给他，小轩轩一脸的凝重：“不会吧？他们真是这么唱的？”
徐胜男连忙点头，紧张道：“怎么了？你也听出不对了？”
接着便去扯他衣袖，催促道：“说说看，到底怎么了？”
小轩轩一脸忍笑的表情，终于支撑不住，捧腹哈哈大笑道：“小卿卿啊，我说你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哪，这种小孩儿唱的歌儿，好听的难听的，童趣儿的下流的，可怕的可爱的，小爷可都听得多了，就是这帮小孩儿闲着没事自个儿唱着玩的，就拿这首来说吧，我们家外边的小孩也唱过。”
“不打紧，别听老太太瞎说，这有些人上了年纪，就特别信那些，说吧，你想听哪方面的童谣？我给你来一首带劲儿的咋样？”小轩轩说完，微微回忆了一下，很认真的唱道：“小老汉，八十八，娶了媳妇就往房里拉，灯一熄，门一搭……”
“打住，打住，快打住吧！”徐胜男老脸通红，连忙制止了小轩轩的淫词秽语，方才满心挥之不去的不适感悉数消散，只剩下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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