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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然能考取前四名的成绩，不至于不认识舆图，除非，他要进城买马？”
崔佑微一沉吟，道：“姬无花包袱里带的钱不够买马。况且，他家在长安，既然要不告而别，不应冒险进城。”
“你是说，他故意选了难走的一条路，为了……考验自己？”她说着，忽然灵光一闪：“你是说，他为某人所激？”
崔佑点头，又摇头道：“他是否为人所激我不知道，但我确信，他的个性很容易被激怒。”
见徐胜男微微困惑，他继续道：“国子监中好男风者甚众，他生的粉妆玉琢，难免要被人轻狎，这便更激发出骨子里的硬气，权贵命与游侠梦，冲突越甚。
争抢好勇，拼命想要证明自己，跟同学争执，甚至打架，不告而别。这样叛逆、天真、自负又强硬的性子，怎么经得起激将？”
听了这样详实真切的描述，徐胜男忽然起了一阵寒意，仿佛这个少年正站在他们面前，眼中尽是不甘与倔强。
“你怀疑……是顾显之？”
“他们都有可能！”
二人左等右等，始终不见顾显之进来，徐胜男起身出去，绕了一大圈，发现哪里都找不到他。
忽然，她发现厅堂门外的木栈道上，一个人正在雪中练剑，忍不住披上蓑衣斗笠出去瞧。
只见顾显之身着单衣，手持一柄长剑，正与一名假想之敌对阵，就见他腾挪跳跃，挺剑向空中刺去，一片片细小的雪花被剑锋破空劈开，震颤的剑尖儿在空中急转上挑，向徐胜男的胸口刺过来。
徐胜男料不到他竟然会忽然刺向自己，想要闪避却已然不及，这时，只听铮的一声轻响，剑尖儿不知被什么东西弹中，陡然向一边偏去。
御剑之人一抖手腕，瞬间由动入静，昂首立在风雪之中，傲然瞧着眼前略显尴尬的中年文士。
“怪不得你不闪躲，原来是有高人相助。”顾显之的语气略有些轻浮。若非徐胜男此刻是个四十开外的老人家，她恨不得上前给这个没礼貌的小年轻一个大嘴巴。
“砰……”
两扇门被人用力推开，风雪瞬间扑卷着进了厅堂，崔佑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瞧着顾显之。
“见过崔寺卿。”顾显之轻描淡写的撂下这么一句，便想自崔佑身侧闪身回到厅堂之内。
崔佑却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顾显之四周瞧了瞧，又看了看崔佑，见他并未佩剑，一袭长袍纤尘不染，谪仙般模样不像会使剑的，不免勾起一边唇角，轻佻的笑道：“崔寺卿，莫非你想和我切磋一下？”
“你不配使剑。”话音未落，顾显之便惊觉自己身上的佩剑竟然被崔佑抄在手中，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拨，锋锐的剑身便掰成两半，“锵啷”落在地上。
“没惊着吧？”崔佑上前，攥着袖子轻轻掸了掸徐胜男身上的落雪，拉着她的衣袖，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几步之遥后，方道：“顾显之是吧，西一房等你，你只有一盏茶时间。”
徐胜男这才从震惊佩服和欣喜中反应过来，十分狗仗人势的回头瞪了顾显之一眼，这才屁颠屁颠跟着崔佑回到西一房舍内。
“师父，你刚才夺剑那一招我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弄的呀，你教我啊？”她很狗腿的凑上去，一脸的敬佩。
崔佑望着她，郑重道：“教不了，你天资不够。”
虽碰了一鼻子灰，她也并没有气馁，因为刚一转身，便看见比她气馁十倍的人站在门口。
那个谁请也没用的顾显之，此刻乖乖的站在了门口，嚣张气焰全无。
“坐，说说看，你有多想要刑部尚书跟前的见习名额？”
顾显之张了张嘴，错愕道：“是……江博士说的？”他沉默片刻，又撇了撇嘴道：“这是我应得的，我比他们都出色，刑部尚书不过是看在姬无花父亲的薄面，加上他与陈婴母家沾亲带故，才对他们二人青眼，至于岛田这个蠢物，他还不如这两个纨绔，不过是花了旁人十倍的精力罢了，灵性全无。”
眼前的少年生的高大英挺，神色虽有些挫败，却仍难掩倨傲，徐胜男强忍不喜，平静问：“你曾说出，要让‘姬无花消失’这样的话？”
顾显之忽然笑了，是那种略有些讽刺的笑：“奇怪了？身为律学生，人人都思考过‘不触犯唐律杀人’这件事吧！只不过有些人脑筋不够好，想不出方法罢了，崔寺卿，我相信你一定也有一个恨之入骨的仇人，若世上有一种谁也验不出的毒，我不信你不会对他下毒？”
此人从头至尾，眼睛始终盯着崔佑，压根没把徐胜男放在眼里。
崔佑依旧是满脸的和煦，笑道：“畜生的眼中，这世间自然是弱肉强食，野兽横行的，你这样想，也很自然。”
“哈？”“哈哈哈哈哈”对方爆发出夸张的笑声。
“这么说，你确实扬言要除掉姬无花了？”徐胜男打断了他的笑声。
顾显之充满恶意的笑了，道：“这位官爷，我不是扬言要除掉姬无花，我是说要让他们三个都消失。”
见她面上的错愕无法掩饰，顾显之更是得意。
“只不过，我一时之间，还没空去想，如何才能既让他们消失，又不触犯唐律。”顾显之双手打开，撑在案几上，道：“你们问过动机，接着便要问作案时间了吧，告诉你，我昨晚晚膳后，一直到亥时末，都跟陈婴在一起，我们，一直在我的房间里，并没有作案时间。
哦，对了，昨晚我和陈婴非常忙，忙到没有听到任何其他房间的声音。
听说姬无花是被人谋害的？我建议你们搜一搜那个倭国的蠢物，千万别被他纯良的外表骗了，这个家伙，太压抑了，也太擅长伪装了。”
很显然，有人跟他透露了他们可能问的内容，这个人听上去很像是陈婴。
“我听说国子监祭酒温大人的女儿温良予为了你，跟她父亲起了很大的冲突？这位温氏嫡女知道你的龙阳之好吗？”
徐胜男这话一出，崔佑和顾显之都吃了一惊，她忍不住略有些小小的得意，温良予的事情，是她娘跟她念道的，当做反面教材，劝她切莫主动对男子示好，败坏家风。
顾显之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嘴却很硬，道：“我的过去，温小姐都清楚，她若心仪我，自然不会介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喜欢男人，对于未来妻子而言，无关紧要？徐胜男思及此，忽然有些佩服眼前人的自信。
“我话都说完了，可以走了吗？”顾显之很突兀的站了起来，俯身望着两人。
崔佑隔了半晌，才抬起头，道：“你可以出去了。”
室内的两个人一起望着窗外，都没有说话，寒风气自窗棂的缝隙钻进来，无孔不入的钻进人的脖子里。
“纵使姬无花的死是受人激将，咱们找出这个人，也于事无补，并不能将其定罪，崔寺卿，姬无花这桩案子应该是可以结案了吧，他确实是因为自己的意愿，意外死亡的。”徐胜男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崔佑不置可否，过了许久，才似终于回过神来，说出了一件让她很吃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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