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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西边飞来的蝗虫，翅膀发出扑棱声，聚集在一起变成了嗡嗡声。
在天空中犹如魔鬼的黑雾一般，然后降落在碧绿的田野上。
长安城内，无数居民走向街头，沿街叩拜焚香。
寺庙里人满为患，田野之中，老田翁看着自己一年来的心血，粗糙干裂的手掌掩面，双膝渐渐下沉。
长安令和万年令带着长安的居民走出明德门。
它有着另一个别称，太阳门，是举行大规模祭祀的重要场所。
街使们抬着奇怪的人像，如人似蝗，沿途不断有人汇聚而来。
宫城之中，李世民看着显德殿里时不时跳起的蝗虫，冷眼扫视了下方的群臣。
飞蝗来了，真的来了。
李世民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忧心。
群臣们坐在两旁，时不时躲避着跳起的蝗虫。
“陛下，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望陛下降罪。”
李世民闭眼，回忆着同林北的相遇。
先贤有自身的局限性，他们说的也不一定对。
蝗虫可以解决，但是需要极大的人力物力。
杜如晦看着上首的李世民沉默，叹息道：“我等早已知晓蝗灾将至，再言失道之败，未免过于牵强。”
方才出班的老人斜眼看了下杜如晦，反击道：“那又如何，从古至今，蝗灾都不曾消灭，一虫虽死百虫来，这非人力所能除。”
“孔给事，冲远兄，诗有云：‘秉彼蟊贼，付畀炎火。’汉光武曾下诏：‘勉顺时政，劝督农桑。去彼螟蜮，以及蟊贼。’为何给事不懂变通？”
杜如晦沉声举例说道。
“因为他们不会被饿着，”上首的李世民睁开眼睛，看着下方的给事中，孔颖达，叹道：“朕会下罪己诏，现在讨论之后事宜。”
这时，原本不会对这种议题出声的武将出班道：“陛下，臣建议，挑选捕蝗使，尽快灭除蟊贼。”
发言的正是尉迟融。
面对铺天盖地的蝗虫，若是以往，他也会心生无力，但是如果提前知道一切，知道根源所在，那么恐惧感就会消退。
“不可，蝗虫乃是天灾，岂是人力所能除；况且杀虫太多，有伤天和。”又一个大儒出班道。
尉迟融可没那么好脾气，反正之前就已经将他们得罪了，虱子多不怕咬，讥讽道：“若是今年蝗虫不除，来年反复，尔等庸儒可愿自裁？”
这么一说，朝中大臣纷纷沉静了下来。
皇帝发罪己诏已经是退让了，黎民百姓如何，和他们这些世家关系不大，除非是滔天大祸，不然他们根本伤筋动骨不了。
和朝廷里争吵着治理蝗虫相比，林北村子里充满了快活的氛围。
人鸡鸭齐上阵，地面的交给鸡鸭和孩童解决。
而青壮们竖起两个竹竿，中间缠着巨大的网兜。
都不需要移动，飞蝗就直接密密麻麻飞撞进去。
装满之后立马带到烤炉边烘干，然后碾成粉末，做成饲料。
整个村子的村民都被发动了起来，数不清的网兜在半空中阻挡着飞蝗。
如同流水线的人流，接力着传送着装着飞蝗的布袋。
“冲鸡，冲鸭！”狗子驱赶着鸡鸭群，沿途所过之处，鸡爪和鸭喙同落地的蝗虫搏斗。
但是飞蝗实在太多了，只要一落在田间，甚至能听到蝗虫的咀嚼声。
林北在田间空出一块空地，点燃篝火。
熊熊燃烧的烈火瞬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成群结队的飞蝗撞了上去，空气中传来蝗虫烧焦的味道。
说实在的，林北也是第一次直面蝗虫，毕竟在后世，这样规模的飞蝗很难亲身体验。
就算是遮掩住了口鼻，但是蝗下如雨，身上还是挂满了蝗虫。
蝗虫腿节上的刺会挂在衣服上，拍也拍不掉。
幸亏早有预案，所有人都是长袖长裤，不然估计皮肤都会被抓破。
从早上到日落，残阳如血，感觉飞蝗并没有减少。
狗子开始敲响了锣，一副鸣金收兵的样子。
收的也是鸡鸭兵。
到了晚上，田间各处亮起火光，村民们已经骚扰着想要休息的蝗虫。
小娘子们会在这时送来水和食物，轮班的村民会找个火堆边上，坐着聊天和补充体力。
如果不是蝗灾，看上去就像是在开篝火晚会。
见此，林北高声唱道：“唱~山歌嘞~~”
适当的放松可以让村民不至于在夜里精神上太过疲惫。
“这边~唱来~那边嚯~哦哦~那边嚯！”
随着林北的歌声，其他村民听了一遍就简单的附和了起来。
没过多久，山歌直接传遍了田野之上。
篝火之间传递的不只是光亮，还有那些辛勤劳动的村民的嘹亮歌声。
直到天际蒙蒙亮，田间埂头上躺着歪七扭八的大汉。
几只蝗虫还在蹦?着，之后被狗子带来的鸡鸭所消灭。
午后，所有人都补充了经历，来到村里烘烤蝗虫的空地上。
现在已经摆满了不知道多少个麻袋，每个麻袋里至少都有成百上千只蝗虫。
“谁说人力有穷的？若是以后还有人这么跟老朽说，老朽肯定喷他一脸。”
老村长笑呵呵地对着身边的林北说道。
“那是当然，人类团结起来，就没有什么事情办不到的。”
林北叉着腰，指着身后的村民说道：“这都是诸位的功劳，再过些日子，等蝗灾过去了，咱们得好好庆祝一下！”
语落，村民们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吃席咯！”
……
长安城郊区，田埂间都能看到焚香祭祀的痕迹。
娃娃的哭喊声，农妇的抽泣声，以及老农的沉默，构成了经过一天飞蝗洗礼后的水墨画。
人生的黑白是代表着他们的无能为力。
光秃秃的谷稼上蝗虫还在肆意啃咬。
刘老仆带着桃花和刘凝香，行走在道路上，沿途左右都是这番景象。
他们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避免时不时起飞的撞击。
“这个冬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刘凝香感叹道。
刘老仆无奈叹口气，道：“希望朝廷能尽早发布政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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