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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郁脸色苍白，眼下乌青，嘴唇干裂起皮，没有什么血色。
“姐，没事吧？”苏明轩担忧地看着她。
“嗯，跟娘说一下，准备截肢吧，不能拖下去了。”
苏明轩动了动干涩的喉咙，挤出一个字：“好。”
苏明轩走进苏氏的房间，苏氏坐在床上，因为忍受腿痛的折磨，脸色不是很好。
“娘，我跟您说个事儿。”
“你说，娘听着。”
苏明轩跪在床边，握着苏氏的手，“姐姐要帮你治腿，但是……”
苏明轩喉咙沙哑，清了清嗓子，“但是要把您这条腿截掉。”
“什么……”苏氏一下呆住了，“要把什么截掉？”
“把，您的腿……”苏明轩艰难地又说了一遍。
“不截不行吗？”
“不截，您的身上也会坏掉的。”
苏氏沉默了一下，伸手扶住那条坏腿，“娘不治……”
“娘……”
“我不治！”苏氏抬起头凄厉地看着苏明轩，双眼通红。
苏明轩一阵难过，低头忍了一下眼泪，重新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
“娘，别怕，姐姐一定不会让您疼的。”苏明轩轻声哄道。
“我不怕，我不想，不想让自己再残破了。”苏氏捂着没有眼睛的空眼眶，低声抽噎起来。
苏明轩忍不住别开了头，鼻子一酸眼泪溢出了眼眶。
哭了一会儿，苏明轩吸吸鼻子，将头转了回去，“要治的娘，我和姐会好好照顾您的，以后我做了大官，您还要风光地和我一起受封的，还要看我娶妻生子。对了，还有阿姐，阿姐还没成亲呢，一定要治的。”
“明轩，娘真的不想……”苏氏用力摇头，话也说不完整。
“儿子也不想，姐也不想，但是娘，您忍心让我和阿姐看着您这样痛苦吗？”
苏氏哭得更厉害，站在门口的苏郁用力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娘……”苏明轩望着苏氏，眼里全是哀求。
苏氏看着苏明轩稚气未退的脸，妥协地点了头。
苏氏同意截肢，苏郁这边认真地准备起来，这里条件太差，做截肢治疗，感染的可能性很大。
苏郁让下人收拾出一个空的客房，用烈酒反复泼洗墙壁、地板和床板，床单反复洗了很多次，用酒浸泡，又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苏郁自己做了两双手套，仔细洗干净浸泡消毒。
又调制了一个强烈的麻醉药，她要让苏氏喝完之后直接睡过去，避免截肢的时候太过痛苦。
截肢用的刀具和后续清理腐肉的剪刀都泡在酒里，每天换一次酒。
还请了吴世盛过来帮她打下手，提前抓好几副药，能想到的并发症都想到了。
一切准备就绪，苏郁握了一下截肢用的大刀，手抖了一下。
把所有东西又检查了一遍，苏郁去敲苏氏的门。
“娘，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要开始了。”
苏氏的房里没有动静。
“睡着了吗？”苏郁又敲了敲门，“娘，我进来了。”
苏郁轻轻推开门，果然见苏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苏郁上前轻轻推了推她，“娘，起来了。”
突然，苏氏放在床边的手垂了下去。
“娘？”
苏郁的心随着苏氏那只手猛地沉了下去，她伸出手，手指蜷了一下，慢慢放到苏氏的鼻前，手指上什么也没有感觉到，苏郁手指抖了起来。
将手移到苏氏的脖颈，在喉结处摸到了一个硬块，苏郁愣在那儿不会反应。
吴世盛注意到苏郁的反常，走进来凑到床边摸了摸苏氏的喉咙，惊讶了一下，又到苏氏的腹中摸了摸，苏氏下凹的腹中，能摸到许多琐碎的小块。
“吴太医，姐，娘怎么了？”苏明轩站在门口，迈不动腿进屋。
“苏夫人，吞金自杀了！”
吴世盛一句，如同晴天霹雳，苏明轩艰难地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娘……”
苏郁将苏氏落下的手轻轻放回床上，苏氏的身体已经冰凉了，不知道独自在这里躺了多久，也不知道吞下碎金块之后是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才选择吞下大块的金子来了结生命。
“娘！”苏明轩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扑到床边，伸出的手却无处安放，只敢轻轻碰了碰苏氏的脸，“你怎么这么傻啊娘！”
苏明轩哭得撕心裂肺，苏郁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听不清任何声音。
突然苏郁见到苏氏的枕下露出一个白角，苏郁将它抽了出来，是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吾儿亲启”。
苏郁将信打开，里面是苏氏隽秀的字迹。
我儿苏郁、明轩：
为娘要走了，原谅阿娘。
我儿苏郁聪慧孝顺，才貌两全，得受皇恩封为二品郡主，阿娘得受我儿之光，外人称一声夫人，阿娘为我儿骄傲，只愿我儿能良缘得全，一生平安。
我儿明轩聪明正直，志向高远，愿我儿高中皇榜，得取功名。我儿长大成才，一定要照顾好阿姐。
娘对不起我儿，阿娘实在不愿这具躯体更加残破，也不愿做一个拖累你们的废人，不然阿娘会无颜去见你们阿爹的。
我儿都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可是你们的阿爹独自走了许久，一个人在冰冷的地下呆了那么久，阿娘想去陪陪他。
阿娘有个任性的要求，阿娘死后你们把阿娘烧了吧，骨灰就撒在渔村的海里，这样阿娘才好找你们阿爹。
京城离得太远了，阿娘不记得回去的路。
最后阿郁，谢谢你能做阿娘的女儿，阿娘以你为荣。
苏门苏柳氏终言。
这是苏氏的遗言，苏郁将信放在胸口，难受地抓住心口的衣服，哭不出声音来。
吴世盛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肛肠寸断，不忍心看这个场面，将脸扭了出去。
门外又下起了雪，雪花很快盖住了屋顶和院子。
整个苏府为苏氏披上了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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