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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淳伸头瞧着锅里钟意正炒着的菜，会笑着把钟意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取暖。
会抱着钟意的腰像个馋猫似的望着钟意锅里的菜。
会被钟意指使的团团转之后，两人对视然后哈哈笑起来。
他也会把钟意炒好的菜一道道端上桌子，然后偷偷用手指抓起来一块不顾烫的放在嘴里，回头笑着冲钟意竖起大拇指，说一声：“好吃。”
在这古旧的小院子里，就着一盏昏暗的灯光，两人吃了最开心的一次晚饭。
昏暗的烛光打在两人的脸上，钟意看见邵淳脸上那无比开心的笑容，也跟着笑的开怀。
收拾完之后已经很晚了。
夜里还是有些凉，邵淳将钟意抱在怀里捂得严严实实地哄她睡觉。
十几年来，他似乎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开心和安睡。
这一夜，睡的格外的好。
清晨被麻雀的叫声吵了起来。
今日就是过年，两人忙活着祭灶、写春联、贴春联。
邵淳说钟意的字丑，非要手把手地教她写下一个“福”字才肯罢休。
钟意准备了一桌子菜，她前世是北方人，过年的时候习惯吃饺子，于是她还包了两盘饺子。
整整忙活了一天，也笑闹了一天。
晚上的时候，邵淳用大氅把钟意裹得严严实实的，抱着钟意坐在屋顶上守岁。
“坐在这里，一会儿，就能瞧见茨州城内放的烟花。”
邵淳说着，指着远方那能瞧见莹莹灯火的城池。
钟意轻轻将头靠在邵淳的肩膀上，跟着他看着远方。
“现在烟花还没放，我们可以看一会儿星星，你看。”
钟意仰起头，指着漫天的繁星笑的十分好看。
“我小时候……就经常坐在这里看星星。”
邵淳顺着钟意的手指仰起头，勾唇轻笑，似乎在回忆着往事。
钟意搂着邵淳的腰，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她安安静静地等着，等着邵淳与她说过往。
实际上，她从昨日刚来这里的时候，就在等着了。
沉默半晌。
“阿意知道吗？这里是我的家，我八岁之前，一直住在这里。”
邵淳缓缓说着。
“我不是王皇后生的皇子，那个皇子死了，在我八岁那一年，在祖母的安排下，我顶替了他！”
“我的娘亲叫从怡然，是当时的一位女将军，当年，他……初登九五，因为权利斗争，没办法娶我娘，所以八岁之前，我和娘就一直住在这里。”
“他……很久会来看我们一次，有时候几个月，有时候一年。”
邵淳看似很平静地在说着这件事情，但每每在提起“他”的时候，都会停顿下来平缓一下自己的情绪。
钟意知道，那个“他”，就是当今圣上！
邵淳是当今圣上的骨肉，那沐锦也是。
震惊吗？
此刻的钟意心中没有丝毫的震惊，却满满的都是对邵淳的心疼。
“我娘生了我这事不知怎么的就被传了出去，最后那一断时间里，这里很不太平，后来，我娘生了我妹妹……”
说到这里的时候，邵淳停顿了下来。
“你妹妹，就是沐锦？”
钟意轻声问道。
“嗯，你早猜到了吧。”
邵淳勾唇笑了一下。
“嗯。”
钟意轻声点头。
“我们被暗杀过很多次，后来对方越来越变本加厉，那一次，保护我们的人死伤惨重，我娘带着我和妹妹在几个人的掩护之下逃了出去。”
“她意识到她已经没有能力护住我们了，于是，她带着我和妹妹去了镇北王府，请求旧友镇北王收留妹妹，当时镇北王妃产下的幼女夭折，沐锦就以那孩子的身份活着。”
“可我终究是会给皇城里的人带来威胁的存在，为了不给镇北王惹上麻烦，娘亲带着我连夜离开了，在离开的路上，遭遇了暗杀……”
说到这里的时候，邵淳深吸一口气，那手仍旧忍不住攥了起来。
“我被娘藏在柴火堆里，亲眼看见……她被周铭……杀害！”
钟意温柔地覆上邵淳的手，与他十指紧握，渐渐安抚他那微微颤抖的手。
钟意明白，一个八岁的孩子，亲眼目睹自己娘亲被杀害时的阴影，是无法轻易挥去的。
多少年来，这场景，都会是他的噩梦。
所以，他恨周铭，恨周皇后，恨邵嵘，恨周家！
或者，他更恨皇帝！
很快，邵淳在钟意的安抚之下平静了下来，继续说道：
“他们没有寻到我，走了，我趴在娘亲的身上哭，之后又来了一波人，是太后的人，他们将我带走了。”
“当时王皇后已经仙逝，她生下的那个孩子又病死了，王家不能失去那个孩子，见我与他年纪相仿，长的又相像，最后在太后的无奈之下，她用我顶替了那个孩子。”
邵淳的故事结束了，他要告诉钟意的事情结束了。
这故事不长，又被邵淳轻描淡写过。
但钟意知道，在那么小小的他目睹娘亲惨死的时候，在他顶替那个皇嫡长子之后，他所承受的痛苦。
那种眼看着至亲之人惨死的切肤之痛，伴随着一个个噩梦，在每天夜里与他如影随形。
那对周家和皇帝的恨意，却又在多少无可奈何之下将他折磨的痛苦不堪。
可当时的他不仅什么都做不了，还要在那十几年的漫长岁月里装疯卖傻……
经历这一切的时候，邵淳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啊，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钟意心里痛的无法呼吸，眼泪再也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她无比憎恨那些伤害邵淳的人。
可钟意在笑，勾起唇角笑的温柔又乖巧。
“邵淳，过往的痛苦终将会过去，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走过这痛苦，你会一直幸福和快乐的。”
邵淳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动容一笑，哑声道：
“阿意，以往我一直生活在地狱里，我甚至觉得，我就该这么一直生活在地狱里，但地狱太冷，我不忍拉你下来，所以，我想爬上去，与你……一同活在阳光底下。”
“好，我们一起！”
钟意在这一刻宣誓，郑重无比。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只有彼此。
那交织在仇恨和噩梦里的痛苦，仿佛在此时此刻得到了救赎。
远处烟花绽放，团团锦锦。
繁星之下双手紧握，相依相偎。
守岁，那便是年年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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