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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当到了这种时候，她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在外混迹多年，见过的好事烂事数不清，好人烂人亦是多如天上的繁星。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早已练就出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机灵鸡贼，脸厚如城墙的本事。
按理来说，她不该这般失态与无措，应当从容又玩笑地同他打趣。
可一对上荣恒和蔼疼惜的目光，就好似冰雪消融，迷雾尽散，她不自觉地咽下嗓间欲出口的戏谑玩味，只能傻傻地红了眼眶，鼻尖多了丝酸意。
这一刻，所有的罪恶与怨怼都在此被原谅。
她曾见过世间极致的恶，如今也见到了世间极致的善。
没人想遗臭万年，被天下人当做祸害，她亦如此。
年少时她想做的是大英雄，守护世间，受人爱戴尊敬。
后来，她不想做好人，只想自己过的舒心痛快，别人干她何事？
现在，她不算个多有能力的人，但她会尽全力守护她所在乎的人。
……
回院里后，暗一突然出现，将一封信递给闻予烟：“主子，二小姐的信。”
“霜儿？”
她接过信后，暗一转眼间消失不见，隐于暗处。
闻予烟拆开信，清隽婉约的字体映入眼帘。
都说字如其人，闻予霜其人淑静温婉，字也写得很是清秀，是闻予烟怎样也学不来的柔和。
闻予霜写了很多，整整有五页纸，其中三页都在抒发她对姐姐的思念。
闻予烟一字不落地看完了，心间温热一片，低笑了一阵，继续看后面两页。
顿时，眸光定住，神情骤变。
信中写到陛下得知闻予烟救兴城出水火，上朝时大肆称赞她，并赏赐各种宝物于镇国府，朝中对她有所质疑的大臣皆对她相信几分。
这在闻予烟的预料中，可接下来的消息却令她大惊。
几日前，天色未明之时，宁王府守卫一打开府门，却见两具一男一女的尸首直直悬挂在空中，浑身僵硬，已死去多时。
阴风阵阵，天色未明，四周一片昏暗下守卫正巧对上其中女死尸的眼睛。
她的眼睛突出眼眶，眼睛翻白，几乎看不见眼瞳，青紫一片的脸上吊出一苍白的舌头，影影绰绰中，竟能看出那截舌头呈断面，被割了一段。
明明看不见眼睛，守卫却觉得她正死死地盯着他，令他背后一阵冷汗，心里发毛，惊惧不已。
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尖叫了许久。
等人取下两具尸体时，竟发现其中的女尸是玟宁郡主，男尸正是她的情人柳墨。
宁王大怒，西景帝也大怒。
天子脚下，竟有此等事发生。
西景帝当即派京兆府尹查案，可几日过去，京兆府尹没有任何头绪，此案玄之又玄，在京都洛城闹得很大，直到现在依然众说纷纭。
写到最后，闻予霜有写——爹爹说近日会很乱，各处都在风起云涌，姐姐你一定要小心。
闻予烟轻笑一声，视线扫到柳墨的名字，倏然敛去笑容。
柳墨是那边的人，他的这般下场不出意外是那些人的手笔，可是……为何要动玟宁？
动她可有什么好处？
等等！
闻予烟眸中划过一丝冷意，蹙紧眉头，脊背直细颈处蔓延一阵凉意。
所有人都知道玟宁同她有仇，那么……玟宁的死定会有人怀疑于她。
只是，他们会有想——区区一个普通的镇国府大小姐又能做什么？更何况，此事发生在她出征离京时。
这些是不符合逻辑的点，定能打消他们的想法。
即使是宁王再怀疑她，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可若是……那些人将她的身份告诉他呢？
宁王会傻傻地以为她只是个简单女子，手下没有任何势力吗？
她笃定宁王不会。
宁王此人，极其识时务，性格又软弱可欺，一年前她将玟宁踹进河里，最后却让玟宁吃了大亏——此事，宁王虽不甘心，但却不敢说一句不愿来否定西景帝。
但别忘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懦弱之人一朝爆发，其效果必是能毁天灭地，恐怖至极。
因为不会有人防备他，这样也能让人防不胜防。
西景帝对宁王便是如此，因为瞧不上看不起，即使他本人再多疑谨慎，从未放下过对宁王的试探，但每当说起宁王，他皆是一副不欲多言的无谓样。
西景帝当年留下宁王是为了彰显他宽宏的胸怀与大度的胸襟，对他的封号却是有所深意，懂得都懂。
宁王宁王，一边是警告他安宁，别想自己不配的东西，安安稳稳地过完后半生；一边也是西景帝对他的看法——宁静无脑，不必过于担忧下心思。
不难想象宁王在那群人的蛊惑下会做什么，他会先报复闻予烟，接着便是欺压他半生的西景帝！
而西景帝或许没想过，如蝼蚁般一捏便死的宁王，有朝一日可能会反扑一口，撕下他一块血肉！
所幸，现在还来得及！
闻予烟厉喝：“暗一！”
暗一单膝跪下：“主子。”
闻予烟将后两页信纸递给他。
暗一接过后，很快紧皱眉头。
他在十暗卫中能力最高，在闻予烟身边处理各种事，对一些情况了然于心，亦能快速推理事情的发展，跟上闻予烟的思路。
闻予烟淡淡道：“那群人有动静了。”
暗一面色微变。
“暗二却没有传任何消息。”闻予烟冷声道，脸上一片寒霜，声音也像是淬着冰：“两种可能。”
闻予烟垂眸，漫不经心地把玩手指，说的内容却让他心惊：“要么暗二背叛，要么他已出事。”
暗一猛地垂下头，掷地有声：“暗二绝不会背叛主子！”
“我知道。”闻予烟眼里闪过一丝狠辣：“除非他不怕体内的毒。”
暗一沉声道：“即使没有毒，暗二也不会背叛您！”
闻予烟眸中划过一丝异样，不再提此事，继续说道：“我亦是倾向于他出事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得知晓他的消息。”
现在的暗二完全与他们失联，他最后一次消息是在一周前，而现在足足七天没有任何消息。
闻予烟垂眸看了眼看不清面色的暗一，抿了下唇道：“你且放心，他不会那么没用。”
暗一眸色微动，怔然抬眸对上闻予烟的眼眸。
闻予烟不自然地侧眸，继续说道：“暗九在何处？”
暗一收回视线：“南岳。”
“遣他去中原联系暗二的手下。”闻予烟厉声警告：“告诉他不可轻举妄动，万事小心，他的任务只是查探消息，一旦有消息立刻回报。”
暗一：“是！”
“还有……”
闻予烟走到书桌前，拿起笔，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封信。
她的字迹潦草张扬，却行云流水入木三分，狂的没边，傲气十足。
她将信递给暗一，淡淡说道：“传回洛城，记得嘱咐陛下犹豫不得，即刻下手。”
暗一：“是！”
暗一离开后，闻予烟长长吐出口气，又拿起闻予霜的信，看到最后几个字，眸色微暗，素来傲然的她不得不佩服。
——各方势力风起云涌吗？
的确如此。
不过……
所谓你爹还是你爹，即使霄卫不在手，闻霄依旧能准确判断出当今天下的走势，非常厉害。
放心吧——
闻予烟懒洋洋地抬起脑袋，眸中却满是认真：“既然我担了此责，便不会轻易妥协认输。”
不就是各方势力吗？
大不了一一打残，塞回各自家，让他们只能在窝里横！
闻予烟长出口气，又从袖口中掏出阵法图。
现在天下局势动荡，但对她来讲，如今最重要的是——打败李河，夺回邱城！
已定好后续安排，明日便来一场引蛇出洞。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好生想想，假的阵法图该怎么设计。
李河的阵法虽是低配版，但却是最接近萧家军阵法，所以他虽阵法定是极为了解，若设计的假阵法图过于离谱，李河定不会上钩，甚至会打草惊蛇。
方才荣恒给她讲了近几年同李河作战的经验，结合阵法图上的这部分，设计出后半部分并不难，只是有些耗时，至少今晚她又得熬夜了。
啧。
闻予烟挠挠后脑勺，又烦躁地扯了扯头发。
年仅轻轻，却掉那么多头发，万一哪天秃了怎么办？
更何况，她若又犯病，吓到小心脏脆弱的荣将军怎么办？
感叹几声，她还是任劳任怨地拿起阵法图研究。
暮色浓稠，冬夜的晚风凶神恶煞，将外面的树叶吹得刷刷直响，似乎想将仅存的几片叶子一锅端了。
风吹的窗户哐哐作响，房内的少女眸中倒映着烛光，面色沉静嘴角紧抿，拿着笔写着什么，时不时又摇起头，像是被什么难住了。
但她没有放弃，继续揪着头发思索。
倏然，眸中一亮，像是烛火落在眼中，亦像是漫天繁星洒下人间，落在她的眼中，盛起一片小小的星河，好看的惊人。
烛火彻夜燃烧，却依旧火光彤彤，像是她心中的信念如何也燃之不尽，消之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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