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9 艾龙旺病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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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再回来说说你的小姑姑艾掌女出嫁之后的我们家里的情况。你的小姑姑艾掌女出嫁之后，由于艾龙旺身患‘风湿性心脏病’，家中的生活重担很显然地落到了你的四伯父艾龙泰和你的父亲艾龙飞的身上，他们当年只有十六岁和十四岁。他们兄弟二人也只得加入了挖河道，做工分的行列，他们稚嫩的肩膀上挑起的不仅仅是一担担沉重的泥土，还挑起了一家四口的生活重担和你的三伯父艾龙旺治病的重担——前面已经说过，其实艾龙旺的病也就是拖时间罢了，只能靠养，治是无法治的。当然，那时候养病也没有现在的条件，只有靠你的父亲和四伯父上河工挑土方的时候，从家里带一些红薯片去吃，从嘴里省一些大米回来给艾龙旺吃，他每每见艾龙泰和艾龙飞从河工上扛一袋、半袋的米回来都十分开心。他开心的不仅仅是有米吃，让他更开心的是他知道他的两个弟弟疼他，他的两个弟弟心里有他，待他这么好。而相反的是他的两个哥哥嫂嫂在艾龙旺病重期间，却从来没有来看望过他一眼，更没有出现嘘暖问寒的话语，更没有给他一口吃的，也许他们正盼着他早点死呢。特别是谢群珠，艾龙旺患病十来年，谢群珠连正眼瞧他一眼都没有瞧过。然而，当艾龙旺病危，眼看即将要去世的时候，谢群珠却送了六只鸡蛋过来——我的孙儿啊，你知道她想干什么吗？她这六只鸡蛋她可是看得挺重的，她把她的这六只鸡蛋看得比鸡蛋大小的六颗金子还要重呢。在她看来她的六只鸡蛋就等于艾龙旺的全部家产了。她是想得到艾龙旺的房产和摇钱树她才送鸡蛋来的呀！她的这一小小的计量如何能够骗得了我？这我自然是不会答应的。你想想，我要是答应她了，我就对不住你的父亲和四伯父了。他们两个在艾龙旺生病的十来年里给予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十年如一日呀。他的房产是理应留给艾龙泰和艾龙飞的，我怎么会答应呢？待谢群珠回去以后，我看着她送过来的六只鸡蛋，便有些生疑，我想她必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们村这生产队里左邻右舍的，最坏的就是我们的‘族长’艾宝松了，他当时在我们这个小生产队里说话是最有权威的，只是因为他是你的太爷爷的大哥的长子。在我们这个小生产队里的辈分是最大的，所以这里的人有什么问题都找他。我想谢群珠要想得到艾龙旺的家产，必然会去找艾宝松来‘主持公道’，让艾宝松来裁决，于是我就暗暗地先给了艾宝松点儿好处，当谢群珠找到艾宝松的时候，艾宝松就说：‘这哪里可以硬畹町的道理呢？你不说得碌碌相同就可以畹町了吗？’艾宝松的一句话让谢群珠愣住了。所以，谢群珠这次的阴谋才又没有得逞。

    “说到你的三伯父的死，他临终之前与我说的这些话我也是不得不说的——在封建迷信思想的影响下，一个人的死亡，不过是这个人从阳间来到了阴间，所以，一个即将要死的人，对他‘死后的生活’自然也是十分重视的，死神的威胁已经使他丧失了善良的本性，丧失了他对他的两个弟弟的关爱，增强了他对死后的生活的恐惧，毕竟人死了之后会到哪里谁都不会知道，因为走上那条路的人都没有回来过——或者他真是脑子有些发热，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记得那天你的三伯父突然跟我说道：“‘妈——难道您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离开人世吗？’——此时的他已经病得很重了。

    “我听了艾龙旺的话之后是心如刀割，试问天底下有哪个母亲愿意亲眼看着自己的骨肉与她隔世相望呢？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龙旺啊，你要知道，你也是妈心头的一块肉啊，你是妈最疼爱的儿子，是妈最大的期望——天底下又有哪一个做母亲的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呢？况且，妈的这些儿女当中，你是最出众的一个，为娘的怎么会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你……唉——？可是，你我命该如此，一切都是天意，妈要是能够替你去阴间走一遭的话妈愿意……’我说到这里眼泪都流出来了，‘可是这可以吗？’“‘妈——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儿子如今已离阎王庙的大门不远了，儿子仅有最后一个愿望，还希望妈妈能替我完成。’“‘什么愿望？你就说吧！妈尽力而为就是了。’“‘我……我想要一口上好的杉木棺材。’“我擦干泪水，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的这个愿望并不过分，也该是为娘分内的事。只是——家里的境况你也是知道的，你的弟弟还是靠你姐的彩礼钱治的病，你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他们都没有成家立业，所以，你的这个要求妈实是无能为力呀！’“‘那你为什么不把我的那棵白果树卖了呢？我那棵银杏树卖了不就可以给我置一口上好的杉木棺材了吗？’“‘什么？你叫卖了你的那棵银杏树呀？难道卖了你的那棵白果树就能治好你的病吗？你是妈最疼爱的儿子，也是妈最以为傲的儿子。只要能治好你的病，不要说你那一棵银杏树，就算你把你的两个弟弟的和我们老两口的都卖了我也愿意呀！可是即便这样也治不好你的病呀。难道你不知道吗？这十来年里，你的两个弟弟带着红薯干子上河工，从河工上省下的米来都是与你吃了，他们俩连口粮都剩下来给了你，此等恩情你又如何报答呀？你就这么撒手而去了……他们怎么办？一口上等的杉木棺材对你就有那么重要吗？你觉得你对得起他们吗？你若是将你的银杏树留下来给老四和老五的话，他们的后人会永远记住你的，而你若是不顾老四和老五将来的生活，就算给你一口水晶棺材又能怎么样？’我说到这里停下来喘了口气，沉默了片刻，然后走到艾龙旺的身边抱着他的头对他说道，‘我的儿呀！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你是妈最大的希望，也是我们一家的希望，你是我们家里最有出息，读书读得最多的一个，妈怎么舍得你呢？你有什么愿望妈又怎么不愿意满足你呢？可是这一切都是天意呀，一切都是天意呀……你就这么走了，撂下两个还没有成家立业的弟弟，你叫他们的将来怎么办呀？你好好思考一下，如果你还坚持要一口上好的杉木棺材的话……妈给你！’“艾龙旺从小就是个心地善良、明事理的人，又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我又说得如此透彻，他又怎能不明白呢？所以，我的这段话唤回了他的良知，我让他将脑袋靠在自己的怀里，让他清醒清醒，我轻轻地来回抚摸着他的脑袋，脑袋陷入了无尽的沉思——能跟儿子说到这一些，我就知道儿子留在世上的时日不多了，我不知道这手上的脑袋还能再摸多久，心里是说不出的痛苦，我抱着艾龙旺的脑袋，久久没有撒手然后艾龙旺突然又说：“‘妈，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请妈原谅。’